宋岸一賭氣,就會跑到軍營裡去。而且這兩次他仿佛都氣得格外厲害,就連晚上睡覺也不回府了。
宋驚落也不管他,隻讓秦媽媽找人把她做的那些醜衣服還有他出征要用的東西送到軍營裡去,大有一副讓他出征前都不要回來的意思。
聽送東西的小厮說,宋岸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臉色黑得都能擰出水來。
大夫說,宋驚落一天要喝四次藥,所以到了深夜,小柳還要爬起來熬藥。
她打着哈欠,點着腦袋,不自覺地想:要是少爺在家就好了,以前熬藥這種事,都是他親自做的。
也不知道這次是怎麼了,姑娘還病着,他竟這般放心,連回來看一眼都不肯。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頭上一道細微的聲響驚醒了她。
她猛地擡頭一看,就看見宋岸趴在牆頭上,正準備往下跳。
小柳張大嘴巴,驚得險些說不出話來:“少…少爺你回府怎麼不走正門啊?”
回自己家,怎麼還要翻牆呢?
宋岸伸出一指,對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從牆頭上跳下來,小聲說道:“你回去睡覺吧,藥我來熬就行。”
小柳呆呆地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蒲扇準備回屋。
宋岸忽然又叫住她,輕咳兩聲:“千萬别和阿姐說…我回來過,知道嗎?”
小柳又打了一個哈欠,道:“知道了,少爺。”
走之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宋岸已經在藥罐前面坐下,拿着蒲扇輕輕地扇着。他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着藥罐,一刻也不曾懈怠,似乎生怕錯了時辰,誤了藥效。
小柳忽然想起自己的弟弟,隻知道問她要錢買糖吃,還總是給她添麻煩。
她弟弟要是能像宋岸一半那樣對她,她做夢都能笑醒。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可笑,站了一會兒,就回屋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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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驚落在熟睡中,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拍自己,以為是小柳在催她吃藥,她連眼睛也沒睜,翻了個身,背對着來人,說道:“小柳…你放桌子上吧,我明早起來再喝。”
來人似乎輕輕歎了一口氣,在她身後坐下,有些強硬地把她扶起來,從背後遞過來一個藥碗,放在她嘴邊。
“小柳,我現在不想喝。這藥這麼苦,喝了提神醒腦,就睡不着了…唔,甜的?”她話才說到一半,面前的藥碗就輕輕一擡,碗中的藥就送進她嘴裡。
這碗藥不僅溫度恰到好處,還在淡淡的苦味中摻着些許甜香。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又因為眼皮很沉,而不得不閉上,“小柳,你可是在藥裡加了蜜餞?”
她睡前喝了藥,所以睡得格外沉,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清醒,雖然覺得身後之人的氣息不像小柳的,但因為格外熟悉,就并未防備。
來人仍然沒有說話,隻是小心地将她放下,又幫她掖好被子,才輕聲退下。
第二日一早,宋驚落醒來時,頭腦還是昏昏沉沉的。
小柳這時走進來:“姑娘,你醒啦!”
宋驚落揉着太陽穴,問道:“昨晚是你來給我送藥嗎?”
小柳想起昨晚對宋岸的“承諾”,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答:“是的,姑娘。”
她沉默半晌,又問:“那個範刺史,可又來過?”
小柳似乎想到什麼,偷偷地笑:“不曾。自從他上次來我們府上找茬,被大将軍痛罵了一頓,又被将軍拿着長.槍戳破了衣裳,吓得落荒而逃,聽說從那以後,他就在一直龜縮在府裡,不敢出門呢。”
“那場景姑娘沒見,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宋驚落想象了一番,也忍不住笑起來:“想不到父親平日裡那麼闆正的一個人,還會耍無賴。”
“宋岸呢,可回來過?”
小柳一說到這個就結巴:“沒、沒有。”
宋驚落輕哼一聲:“不回來就算了,這次啊,我決不去哄他。”
小柳懷疑地問:“可小将軍過幾日便要出征了,姑娘不想去看看?”
宋驚落斬釘截鐵地說:“不想!”
小柳低下頭,小聲嘟囔道:“上次姑娘也是這般說的……”
宋驚落輕咳兩聲,忙打斷她:“小柳,幫我更衣,下午有事,要出門一趟。”
小柳遲疑着開口:“可大夫和秦媽媽囑咐過,讓姑娘少下床走動的。”
宋驚落不以為然:“不妨事,我已經好了。不就是傷了一次,難道從此以後,都要纏綿病榻了?”
小柳正在幫她披外袍,聽到這話,吓得擡眼,“呸呸呸!姑娘說什麼呢,哪有自己咒自己的?姑娘要出門,可要我跟着?”
宋驚落走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了。你幫我盯着,若是秦媽媽從東市回來,記得替我遮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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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驚落躺了這許多天,找金礦的事情被暫時擱置,也讓對方有了喘息之機。現在找起來,隻會比之前更難。
她想到路夕絕的話:許見微也許真的知道什麼。
在趙立斌強迫他給自己當奴隸之前,他在冀州當了好幾個月的工匠。以宋驚落對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跑到冀州來當工匠,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或許,他打趙家的主意,比她還要早得多。
這般想着,她朝着許見微所在的工匠作坊走去。
在路過一條灰暗狹窄的小巷時,她卻忽然聽見有打罵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