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也鮮少有敢得罪謝珩的人,得罪他便是得罪謝文忠,有膽子與錦衣衛抗衡的人少之又少,唯有錦衣衛與東廠兩大死敵。
謝珩在诏獄陪李哲耗了一炷香。
僅一炷香,李哲身上遍體鱗傷,挨了左右不過二十鞭子便招了。
謝珩再見他時,李哲早已沒了方才那股精氣神,一旁的獄卒按照平日的習慣,不知從何處搬來了一張木椅,謝珩坐的舒服,似是準備好聽一場戲。
“說吧,我聽着呢。”
他精神渙散,囚服染上鮮血後也被鞭子打爛,夾雜着身體上的血肉與衣服黏合,讓其疼痛難忍。
李哲強撐着擡頭,虛弱的說:“我,我真的沒殺張大人。”
“那你在戲班走後去哪兒了?”
“我,我藏起來了。”
謝珩皺着眉,提起精神:“藏起來了?”
李哲嘴角處的血凝固,他嘴唇幹的泛白,卻又被紅色渲染:“是,因為,我看到了一個女鬼。”
“繼續說。”
“我前些時日,失手殺了一個女人,我以為是那女子化作女鬼來找我報仇,所以便躲了起來。”他頓了頓,似是喘了口氣,繼續道:“直到府内安靜,才敢出來。”
“既是如此,方才為何不說?”
“我雖殺了人,但我爹買通了官府,官府收了錢,并未要我抵命,隻是賠了些銀子便罷了。”他凝視着眼前人,“方才不說,隻是怕被你知曉。”
他雖這樣說,謝珩并未全信。
張府因女鬼大亂,李哲能走卻偏偏等到張大人被殺之後走,他有作案時間。
謝珩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說:“此物你可認得?”
他将東西擡手遞給程七,程七接過便送到李哲眼前,隻見前秒李哲還似是奄奄一息,後一秒變因這塊手帕大驚失色。
“這……”他想要說話,卻因剛才的倒吸氣将血嗆到喉管,不停的咳嗽,待調整後,依舊驚訝的看着那手帕,“這是她的東西。”
謝珩警惕起來:“誰?”
李哲道:“那隻女鬼。”
謝珩不為所動,未被吓到:“你是說,被殺害的那名女子?”
“沒錯,是她的。”
謝珩心中想着這些線索,這塊手帕是他那日在張府搜出,連帶那身白色西服一起被帶了回來,無意中他将視線放在這塊手帕上,隻因這手帕上的味道較為清淡,不像戲班裡的香粉味道。
倒不是他知曉那戲班香粉,若是戲子之物,長時濃妝豔抹,這手帕上必會染上膿腫的香味,而這手帕上的味道卻不同。
這手帕與那戲服格格不入,卻又為何夾雜在那戲具中。而戲班的台柱子小梅也甚是可疑,他總歸要去趟戲班。
謝珩心裡起了疑,所有的直覺都在告訴他,真相在那戲班中。
李哲方才提到被他殺害的女子,他甚至懷疑,那女子沒死,所以故意扮鬼來吓他。
謝珩本來沒想管李哲殺的這名女子是誰,可這手帕既是她的,想來便是有關聯。
他坐的安穩,語氣亦是平穩:“你殺的那名女子姓甚名誰,又為何殺她?”
李哲氣息微弱:“她名喚鄭小蘭,我傾慕她已久,那日她家裡沒人,我本想邀她去賞燈,被拒絕不說,還被她連番羞辱,我,我一氣之下,想強占她。”
謝珩繼續聽着。
火把靠李哲很近,因為承受酷刑,他額前皆是汗,汗珠滲進傷口中如同撒了鹽,此刻于他而言才是折磨。
李哲疲憊不堪,強迫心緒穩定下來,也終于将壓在他心裡的事說出來:“沒成想她竟拿了把剪刀欲要殺我,我當真是無心的,是失手殺了她,我當時隻是想奪得她手裡的剪刀。”
“她家中還有何人?”
“她有一個姐姐,叫鄭小梅。”
鄭小梅?
謝珩坐正了身姿,他頓時想起張府管家所言。
——小的隻知她名喚小梅,在台裡很受歡迎,有的大戶人家的老爺甚至點名要她來唱
他接着道:“我且問你,張大人出事那晚,你們聽的那戲班子中,可有此人?”
“不知道。”他搖搖頭,不敢大幅度動作,李哲咬牙忍着疼,卻依舊繼續說,“那晚天黑,并未看清,再說他們臉上都畫着彩,難以見得真容。”
那晚唱的曲目是《二探陰山》,如今聽了李哲的殺人經過,謝珩隻覺得這根本就是場陰謀。
也不難猜,此人想借着唱戲混進張府,以此尋機會報仇。
她的目的,是李哲,而非張大人。
謝珩将線索全部構出,如此一來,這背後的真相便隻有鄭小梅一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