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

“那就行了嘛。”

……

“貝納爾，您是有點失眠嗎？”

“喝了咖啡當然失眠了。”

“在您第16号收納箱裡，有一杯混魔法礦石的蠟燭香薰，具有一定催眠功效。”

“還有這種好東西？”我立刻爬起來開燈找。16号收納箱，粉色帶礦石顆粒的蠟燭香薰，我找到了，還挺好看的一杯，香型叫“綠野奇境”。粉色磨砂質感的蠟體，摻雜着亮閃閃的碎屑，貼着玻璃杯可以看到其中混雜着一些表面帶金色紋路的灰色小石頭。

我找打火機點燃蠟燭芯，看着蠟體在跳躍的火光下緩慢熔化，化成一灘流淌着細沙閃光的粉色液體，質地就像母親的珠光唇釉、添加了雲母片的眼影。混合的礦石在熔化的蠟液中慢慢露出一角，宛如無垠的江河中孤獨守望的礁石。

奇異的香氣彌漫開來，是溫厚的木質香、炭焦味，畢畢剝剝地燃燒着，直到天空降下瓢潑大雨，熄滅灼熱的岩漿和森林間的大火。烏雲濃重，這場雨大得仿佛沒有結束的盡頭。

安全的洞穴裡還殘存着燃燒過後的木炭，微微的紅光與點點火星窩在土造的竈台深處，源源不斷地透出熱量，驅走洞外大雨帶來的潮濕寒氣。

“今天該記點什麼？”

“慶祝我們在天災爆發後活了下來？”

“哈哈。”

從包裡翻出有些破損的地圖，已經進入無人區的深處，隻有在高處才能接收到微弱的衛星信号，這次火山噴發後，遮天蔽日的塵埃雲對信号的屏蔽效果更好了。

“明天要不要往外圍走一走？再深入恐怕很難再出來了。”

“嗯，你還能認出方向嗎？”

“那是肯定的！别小瞧我啊。”

對面的人左看右看，把注意力放在了洞壁上。拂去岩石塵土，順着粗糙的表面撫摸，再用地質錘敲敲打打，很快敲下一小片岩石下來。

“你在找什麼？”

“看，很有意思的小礦脈。”他将敲下的岩石片遞過來，“一種帶紋路的石頭，它叫……”像是回憶了一陣，“叫夢雨石，異界的人類将敲碎的小石頭封進中空的容器，晃動時會發出像下大雨一樣的聲音，用來哄嬰兒入眠，它會被動地記錄有關雨的信息，帶來的夢境也會有雨的潮氣。所以，有些法師會把它抛灑在自己想監視的地方，在對應時間段施法下一場雨，通過石頭記錄的信息來感知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這麼神奇……”細細端詳這塊石頭，金色的紋路在火光下折射着微弱的光。

“這條礦脈應該在山洞深處還有，我去看看。”他說着起身離開，“哎！等等，往深處去太危險了，大人，你不能冒險。”

“怕什麼，又死不了。”

“可是這些石頭又沒有什麼用……”

“把所有東西都當作武器預備役，那多無趣啊。人總是需要一些沒什麼用處、但能帶來情緒價值的小玩意兒，反正外面在下雨，閑着也是閑着，來跟我一起吧？”

“哎，大人，請您千萬小心啊……”

搖曳的火光，敲碎的石頭從岩壁上滾落下來，與洞外的磅礴雨聲混淆。我潛意識想起了“我”是誰，“我”是阿特拉.普洛耶什蒂，最初隻是一個喜愛收集石頭的地質學徒。

在異界廣袤的森林深處，夢雨石礦脈記錄了一場火山噴發後的磅礴大雨，也記下了躲入礦洞中避雨旅人的信息。這條小礦脈在旅人離去的四十七場大雨後被徹底開采幹淨，破碎的石頭封進兒童玩具，亦或與香氣濃郁的蠟液攪拌均勻倒進精緻的玻璃杯裡。人們早已發現，蠟燭的低溫會讓夢雨石内的信息以氣味和夢境的形式散發出來，帶來一個充滿雨中的自然芬芳與木質香調的美夢。

Ctos說的沒錯，這玩意兒确實是能催眠的好東西，一覺睡醒神清氣爽，好久沒這麼完美的睡眠體驗了。我搜了下夢雨石現在的價錢，吓了我一跳。原來我點的綠野奇境來自一個早已被合并的香水大品牌，正宗絕版貨，夢雨石本身也變得奇貨可居。因為能開采好開采的礦脈都采幹淨了，更大的礦脈都在異界原種的老家深處，人類目前還不敢采。

本來還想着，也許世上哪塊夢雨石恰好記錄了我父母在一個雨天裡的信息，這下是一點都不敢想了，沒錢。

離下午上班還有六個小時，我老老實實洗衣服，打掃衛生，收拾完家，一擡頭看到奪心魔大姐趴在我窗外，吐着一條淌着口水的長舌頭，一臉“找到你了美味的小孩”的貪婪表情：“我聞到了很好吃的情緒……”

“大姐你快回去吧，趴窗上跟蜘蛛似的。”我舉起拖把就打，“去去去，回你老巢去。我警告你啊，我現在是ICM的警官，随時可以用尋釁滋事和襲警罪把沒你抓進去！”

奪心魔大姐在窗戶上轉着圈兒亂爬躲避我的拖把攻擊，動作靈活得讓我想起了可惡的ctos，依舊流着口水：“你家裡有很好吃、很寶貴的記憶！”

被夢雨石記錄下來的無罪者記憶确實稱得上一句珍稀，就是這寶貝石頭我自己也要用呢：“去去去！再不走我開槍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