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ctos回答,“如果您所說的‘爹’是指布魯姆公司,很遺憾,布魯姆公司每項支出都有嚴格計劃與審核流程,我無法越過财務總監支援您的生活所需。”
我想發瘋,我想滿地亂爬,我突然想起我手裡還握着拆包裹的刀子,擡手把刀子橫在喉結上方,冰涼的鋒刃激起脖頸上的汗毛,還沒死我就喉嚨發緊得像快要窒息了:“你再不給我錢我就自殺給你看。”
Ctos沉默了一段時間,它的觸須往垃圾堆的方向“看”了一會:“在您左手邊第二個箱子裡,有一個藍綠色的打火機,請拿起它。”
我一手繼續保持随時自殺的姿勢,一手去拿ctos說的收納箱裡的打火機。那是一隻外觀仿翠鳥的打火機,羽翼色澤流光溢彩,羽毛邊緣原來還有一圈燦燦的金箔,現在早已褪色脫落,撥動翠鳥脖子上的羽毛,小鳥就會張開嘴吐出火焰。
“知名打火機品牌zpoop1900年為世界環保紀念日出的特别紀念款,收藏者會為它出至少300雷亞爾的高價,可供上架售賣的網址已經發送到您的信息終端。”
我扔下刀點開自己的終端界面。ctos給出了五個轉賣舊貨收藏品的平台網址,我趕緊挨個注冊上,從垃圾箱随手掏出一本純黑色的本子,将打火機放在本子上下左右拍了一轉,提交上架售賣申請,接下來隻需要等待通過審核,來個有品味的收藏家買下,我就有錢了!
想到馬上就能到賬的錢我就樂得不行,對ctos刮目相看,這隻蜜蜂不隻會賣萌嘛,抓起ctos放在本子上:“你幫我看看,這些東西裡還有沒有值錢的玩意?”
Ctos盡忠盡責,兩根觸須在垃圾上方掃描識别,很快挑出了不少貌相平平實際别有來曆、能賣出不少價錢的好貨。我這才發覺,原來父親的眼光品味還真的頗有格調,能包容理解他愛好的母親亦是無比偉大。可是他們都已經離開我有三年了,短短三年我的人生就一敗塗地成了這個樣子,悲痛突如其來,我迅速崩潰得嚎啕大哭,ctos隻會提醒我趕快吃藥。
“根據衛生廳發放的藥品記錄看,您的藥品至少還剩一半,請立即吃藥,避免情緒失控做出過激行為。”
我還在地上打滾,哭得不能自已,地上堅硬的雜物硌得我骨頭生疼,我現在有點喜歡上這種感覺了,疼痛讓我知道我還活着。
蜜蜂扇動翅膀的聲音嗡嗡靠近,我抹了把眼淚,看到兩隻流淌着光點的“手”伸在我面前,一手捏着兩粒藥,一手拿着水杯。轉頭一看,兩隻手是從蜜蜂肚子裡伸出來的,缺少填充物讓蜜蜂體型瘦了些許,這畫面沖擊力不亞于鄰居奪心魔大姐半夜趴在窗前沖我微笑,我瞬間忘記了該怎麼哭,連滾帶爬地遠離這隻恐怖蜜蜂:“你搞什麼!”
Ctos依舊伸着兩隻手:“請放心,這是我的散熱絲,在必要時刻能作為外延設備執行更靈活的任務需要。貝納爾先生,請您快點吃藥,維持雙手形态需要消耗大量電量。”
我爬起來去接水杯,ctos的雙“手”出奇的溫暖,散熱絲質感柔軟,輕飄飄得像朵雲,我想不明白這麼柔軟的東西是怎麼拿起水杯的。
接過水杯和藥片,ctos閃電般收回“雙手”,死機了一樣直直掉下來,我不放心踢了它一腳:“ctos,你死了?”
“機體的飛行壽命寶貴,非必要時刻我不會開啟飛行模式。”ctos回答,“貝納爾先生,如果你願意,可以把我擺在桌上。”
我仰頭吃了藥,咕嘟灌下一大口水,揪起蜜蜂的一撮毛提起來放在桌子上,ctos說:“謝謝。”
藥還有一段時間起效。我打開剛注冊的賬号,買家消息一條條的蹦出來,感興趣的人還挺多,我逐個回答他們,很快一個大方的買家搶先下單,我隻能對其他買家說抱歉。先前的悲痛情緒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抓起打火機就要出門給賣家發貨,好讓那筆吃飯錢早點打進我的賬戶上來。
剛走出公寓,海風扇了我一個猛烈的巴掌,肚子也在叫,我感覺頭腦清醒些了。這個打火機的确賣了個好價錢,但是這筆錢買家不确認收貨是不會打到我的賬戶裡的,起碼還要三四天時間,今天我餓得要命,明天就是我該死的繳稅日,我還是湊不夠那筆該死的錢,現在為了發貨我還得再墊筆郵費?
哎!我可以選到付啊!在海風中冥思苦想許久,我想到了天才般的解決方法,世界又陽光明媚了。我哼着歌兒推開郵遞站的門,暖氣和紫米面包的香氣鑽進鼻孔。郵遞站老闆的女兒胡周周蹲在地上給快遞掃碼,她手上的面包才吃了一半,熱乎乎的耷拉着粘稠的紫米和拉絲奶酪。
我眼睛就盯着面包,什麼也聽不見,直到一包東西砸過來,我忙不疊摟住這份施舍,差點習慣性地想跪下磕頭,胡周周聲音很嫌棄:“送件還是找件?”
“送件,到付。”我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這個能寄嗎?”
胡周周确認這個打火機壓根打不出火,拿了個小袋子裝起來,打好印單聯貼好:“好久沒看到你出來了,你是不是又沒吃藥?”
“我不記得了。”我昨天怎麼做到填飽肚子都不記得,又怎麼記得住更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