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則順着從耳朵到了腦袋上,輕輕揉按着她的頭發。
沐雪沒有變出耳朵,隻有尾巴在外面。
于是赫拉就發覺,自己揉按一次,尾巴尖就彈動一下。
這就是不聽話的尾巴吧?
她莫名又想發笑。
對視得有點兒久了,又沒有别的動作,沐雪要是獸形,被這麼摸摸可能會很舒服,但人形就隻覺得無聊。
她起身一些,恰好跟赫拉額頭對上額頭,于是眼睛亮亮,“是這樣嗎?”
赫拉往後坐直,伸出食指抵着她的腦門,無情道:“不是。”
“啊……”沐雪眨眨眼,十分傷心,轉眼又繼續樂此不疲地試探。
臉頰、耳朵、手掌、尾巴……
折騰半晌,隻有赫拉無情的“不是”。
不知道過去多久,赫拉仍是原模原樣地坐着,她則趴在床邊沒動靜了,隻有尾巴卷着赫拉身後細長的尾巴晃來晃去。
尾巴的動作大了些,她問:“到底是什麼嘛?”
其實說是她去卷赫拉,還不如說是赫拉沒有松開她。
雖然用手握過之後,發現看起來粗壯的尾巴其實是錯覺,炸開的蓬松毛發占了一大圈,裡面的尾巴其實很容易就能圈住。
但相比吸血鬼身後那條直徑不足兩指粗細的尾巴而言,依然是不夠靈巧的。
譬如此刻,赫拉故意挑高自己的尾巴。
“诶?”沐雪扭頭看過去,自己的尾巴又不受控制了,自己在往上飛。
她用力往下壓,沒動。“嗯?”
赫拉笑盈盈看着她,重複:“嗯?”
沐雪歪歪腦袋,反應過來了,就不計較答案到底是什麼了,轉而好奇,“你力氣怎麼那麼大呀?”
她知道獸人是幾個種族裡力量最強大的存在,雖然對魔法完全一竅不通就是了。
精靈是最孱弱的,但它們深受大自然的寵愛,一個兩個都十分擅長魔法。
血族介于二者之間,力量不算差,但也不算強悍,魔法不算精通,但也不是一竅不通。
他們最大的優勢在于長生。
想到這裡,她蹬掉鞋子、扯開睡衣的扣子,在赫拉還沒來得及出聲之前,二話不說變成獸形,輕輕一跳就到了赫拉身後,也就是床上。
她動作很快,加上這又是她最擅長的繞後襲擊,赫拉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就感覺後背一重,有個不知道自己斤兩的玩意兒爬上去了。
沐雪沒有碰她的脖頸,就隻準備在腦袋附近蹭蹭玩玩。
結果爪子才剛搭到赫拉肩上,下面纖細的人再一次用纖細的手指,輕而易舉就捏起了她的前爪,然後把她扒下來按在腿上。
整個過程中她完全無法反抗,雖然這次心裡沒有第一次那時的害怕,但身體還是會害怕。
偏偏赫拉把她按在腿上,手臂輕輕巧巧搭在她腰背上,她愣是動不了。
于是隻好轉頭,眨巴着眼睛,蹭蹭赫拉,讓她放開自己。
獸形時眼睛中的湛藍越發明顯、清澈。
蠢蠢的。
赫拉輕拍她的腦袋,聲音說不上是訓斥,但沐雪就是聽出了一點點點點管教的意思。
“怎麼突然發瘋,也不打一聲招呼。”
她倏爾又變成人形,借着獸形與人形的體型差,加上赫拉的反應時間,滑溜無比地鑽出去。
考慮到赫拉還挺幹淨的,她跑下床肯定來不及穿鞋,又要重新洗澡,所以沒有往别的地方去,而是鑽到了床的另一個角落。
在赫拉看過來時,睜着一雙湛藍的大眼睛,“跟你玩兒呀,不瘋。”
赫拉看一眼,再看一眼,又不好垂下視線看别的地方。
也顧不上别的了,隻好把被子拉過去給她蓋上。
雖然她感覺沐雪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但她在意。
沐雪顯然也知道她在意,所以還是乖乖蓋住自己了。
她試探着碰了碰赫拉的手,“不是在玩兒嗎?”
赫拉想了想雪豹的習性,這類貓科動物玩鬧時的确就是這樣,這裡碰碰那裡蹭蹭,時不時還要壓到同伴身上打鬧,練習捕獵技巧。
又看了看眼前眨巴眼睛的小雪豹,以及她身上蓋着的自己的被子,身下的自己的床。
雖然還不能很接受,為什麼她隻是伸了個手,對方就上了自己的床,險些還上了自己的身。
一切邊界在頃刻間全然破碎,連渣渣都不剩。
最後也隻得歎息一聲。
但她還是說:“不是。”
“嗯?”小雪豹睜大眼睛。
赫拉腦子一轉,坐近一些,眼睛直勾勾看着她,活像是在引誘人,“想玩兒嗎?”
沐雪本能地往後縮了縮,順帶手又拽了下被子。
她斟酌幾秒,謹慎回答:“不想了。”
赫拉遺憾歎息,然後就撤開了。
沐雪盯着她,腦袋也跟着轉。
赫拉擺正被她踹開的鞋子,回頭見她模樣,心血來潮擡手彈了下她的腦門。
沐雪腦袋後仰,非常機靈地躲開了。
赫拉看着覺得更傻了。
沒救。
不過她還是大發善心,回答了被這隻雪豹遺忘了的、許多問題中的一個。
“為什麼力氣這麼大呀……”她沉吟許久,準備吊吊沐雪的胃口。
結果一瞧,最開始問出這個問題的人,現在正在打哈欠,瞧着并不像多好奇。
她改口:“也許月亮知道。”
沐雪的确隻是心血來潮問一下,隻那一瞬間很想知道,過了勁頭就無所謂了。
很多被她“遺忘”的問題也都是這樣,不是遺忘了,隻是不想知道了。
見狀點點頭,“要睡覺嗎?”
赫拉:“……”
她盯着眼前的人瞧了又瞧,面色十分嚴肅。
沐雪的瞌睡都被吓跑了一些,認真問:“怎,怎麼了?”
赫拉湊得更近,面色也更嚴肅。
沐雪更加緊張,腦子迅速開始運作。
赫拉緊緊盯着她,偏偏又不開口。
一雙眼睛似乎是想要傳達什麼。
“哦!”沐雪當然是猜不出來的,她隻是看到赫拉一側眼睛中的紅色後,恍然大悟道:“你是要進食嗎?”
赫拉一愣,有了動靜。
沐雪見狀以為自己猜對了,露出脖頸給她,嘟囔:“直接說啊。”
赫拉并沒有……然而血液的香氣在鼻尖流轉,眼前的小雪豹似乎又真的不在意。
她的喉骨動了動。
沐雪更确定了,往前坐坐,擺出方便赫拉下嘴的姿勢。
幾秒後沒動靜。
“嗯?”沐雪疑惑,“你不要嗎?”
赫拉感覺自己正被兩股力拉扯。
片刻後,沐雪看到她抿唇,說:“不用,睡吧。”
“?”沐雪十分疑惑。
但赫拉扯了扯被子,又把她的衣服遞給她,神色看起來和原來一樣,“穿上?”
雖然還是疑惑,但見赫拉沒有解釋的意思,她點點頭,三下五除二給自己套上了。
剛鑽出被子,就見吸血鬼挪開目光,坦然自若地在一側躺下,附言:“你躺裡面。”
她從善如流,躺下的時候變出尾巴,搭在赫拉身上。
畢竟來這裡就是為了讓某人墊一下尾巴。
她送得坦然自若,不覺得這有什麼。
而某個不夠坦然自若的吸血鬼指尖又顫了顫,正在艱難地接受獸人沒有邊界感這一事實。
沐雪是真不覺得有什麼,靠一起睡覺而已。
雖然她原來沒怎麼跟人親密相處過,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反而不覺得有什麼。
她看人家都是這樣靠一起玩兒的,那她應該也行。
她行不行赫拉不知道,但赫拉沒拒絕她的靠近是真的。
不過她很少用這種半人半獸的形态,所以一時間還挺難适應的,找了半天姿勢。
背對着赫拉吧,她沒意識就會把尾巴往身前繞,躺着吧,尾巴壓着很難受,最後翻轉騰挪半天,隻好正對着。
沒過兩秒,她又覺得渾身不自在,繼續開始攤煎餅。
她是努力把尾巴留給赫拉,但耐不住她的尾巴本來也不安分,晃來晃去,裡面還湧動着芳香。
晃悠得赫拉心思浮動,以為她也不自在,正斟酌着要不要找個借口讓她回去。
她畢竟也沒想到沐雪當真了。
雖然她沒說清是在開玩笑,也許本身就存了一絲的期待。
至于期待什麼,估計隻有她自己知道。
正準備開口,旁邊輾轉反側的沐雪先說:“好難受,要不還是變回獸形吧,我會努力不跟你争尾巴的,反正你力氣大,我也搶不過你。”
赫拉剛張開的嘴又合上了,她眨眨眼頓了幾秒,像是在思索。
而後才說:“好。”
到底沒有說明隻是玩笑,反将這玩笑貫徹到底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混着勾人味蕾的芳香,一同在空氣中旋轉、缭繞。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沐雪變成獸形後,赫拉身邊的溫度一下子就高了,沐雪自己也松了口氣。不冷,她不用盤起來,就舒舒服服癱下,大方地分出自己的尾巴。
過了有一會兒,她的尾巴被一隻手握住,動作堪稱輕柔地拉到脖頸下。
沐雪順着她的力氣,依然沒有介意,隻是在困倦中想:赫拉好磨蹭啊。
沒想多久,困意像是不知道從哪片海上飄來的霧,徹底把她困在其中。
她沉入夢鄉。
赫拉閉着眼,但睫毛偶有動靜,顯然是未入睡。
同樣有動靜的是沐雪的尾巴尖,時不時掃動,蓬松的毛發刮過某隻吸血鬼的下巴、側臉。
認真去看,隐約還能瞧見空氣中閃爍的灰色光點。
也許是某隻精靈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