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轉頭看向夏燃,目光沉沉。
似又不隻是沉沉,那過于聚焦的瞳孔中,還透露着一絲做完決定的堅定。
“他隻需要知道你的選擇,是殺了自己,還是殺了别人。”
夏燃沒說話,稍一錯神,眨眼後發覺蘇流的目光偏移了一些,落在了自己身後的江知水身上。
江知水道:“我不能說。”
坦誠得有些過分了。
蘇流當然也知道她不能說。
“司霖呢?”夏燃意有所指。
如言,司霖的房間和其他人一樣,沒有恢複。
“她回房間時,鏡子也給出了很多要求。”蘇流道:“她照做了,也有新提示。”
“啊。”夏燃忍不住吐槽:“所以他是真有病啊,正常人誰都不會捂住耳朵不聽人家說話吧。”
他。
蘇流想了片刻,反應過來她說的是這個祈願世界的主人。
其實已經很明了了,她講起另一個故事。
“在外面的依旅酒店裡,曾經發生過一場謀殺。”
“毒殺,死了二十多個人,兇手是他們的同事,名字叫沈霧。”
她知道江知水代替了世界主人,原先的主人就是管家,也就是沈霧。
江知水存在,沈霧則已經離開。
所以講得并不避諱。
“而他們聚在那裡,本來是為了一場慶功宴。”
蘇流扯了扯嘴角,“他們剽竊了沈霧的成果,署名甚至沒有帶上沈霧。”
夏燃挑眉,“還有呢。”
“沒有了。”頓了幾秒,蘇流補充:“哦有一點,沈霧在團隊裡不受歡迎。”
她把目光落到江知水身上,意有所指,“和她的性格差不多,一言不發,悶進自己的世界裡。”
“積怨已久啊。”夏燃并未深究這些事,而是問:“你知道得還挺清楚。”
雖然那什麼沈霧是玩家來的,就說明他可能跟蘇流在同一個世界,但蘇流恰恰好知道他的故事,未免也太巧合了。
因為那場案件就發生在蘇流的城市,而她就是當時幫忙追查兇手的人。
不過這些話她不會說。
“巧合。”
夏燃輕笑,擺明了不信,但也沒追問。
“所以他就搞了一出不能聽别人的話的戲份?”
令人忍俊不禁。
“要在人類社會生活,怎麼可能一句外人的話都不聽。”
“可以。”江知水忽然說。
二人皆看向她。
她又補充:“但是不好。”
沒有關于副本的答案,蘇流挪開視線。
夏燃倒是多看了幾秒,末了挂着笑調侃道:“那你的确很适合這個身份。”
一樣的自閉。
江知水不作答了。
“自殺,或者殺了别人。”夏燃微微眯着眼睛,思索道:“就非得這麼二極管嗎?”
“所以他有病。”蘇流竟然認同了。
夏燃本來以為她和江知水是一挂的,聞聲稍顯詫異:“嗯?你竟然不認同他的想法嗎?”
“他大可以設計一個真正的故事,根據線索推測出答案就是。”蘇流不滿的點在其他地方,“現在卻要搞什麼選擇題。”
夏燃懂她意思了,被逗樂。
“還真是,要隻是推理遊戲,你應該很輕松就能出去,現在根本沒得推,就硬選,誰知道他怎麼想的。”
她的聲音放輕,又顯得悠閑起來。
“是要隻看自己的,還是要參考一下其他人,也就是所謂常理呢。”
她的語氣過于輕盈,仿佛真不拿這生死當回事。
蘇流看她一眼,平淡說:“你的确沒什麼好擔心的。”
語氣裡也沒多少埋怨,大概是見慣了不公。
“诶?”夏燃反駁,“怎麼這麼說呢,我也得做選擇題啊,江知水可不能告訴我答案。”
隻是能立刻更改設定而已。
這話她沒說,二人心知肚明。
沉默在空氣中飄蕩,将塵埃也蒙上陰影。
良久,夏燃詢問:“所以你要選擇自殺?萬一錯了呢。”
她的蘇流的鏡子很正常,正常地映出了她們自己。
兇手就是自己,雖然有點抽象,但是結合沈霧的真實經曆,也的确是真相。
那麼死者是誰呢?
是主人,即管家?
可沈霧就是管家。
這是就祈願遊戲裡的情況而言。
混亂的信息的确讓人一頭霧水。
蘇流罕見地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嗯,我不知道。”
她如何能知道沈霧是怎麼想的。
更不知道夏燃選錯之後,江知水要如何變更。
夏燃歪歪腦袋看她。
幾秒之後本準備開口,忽地頓悟:她是回答了兩個問題。
“嗯”是對“所以你要選擇自殺嗎”的回答。
之前她沒看錯,蘇流确實已經決定好了。
夏燃心中有些沉重。
她其實挺欣賞蘇流的。
“那依照你的了解,這個遊戲是一步錯步步錯的類型嗎?”她說:“如果是你想的那樣,豈不是司霖他們完全就沒有生路了嗎?或者你我沒有生路。”
“目前還不能确定。”蘇流回答。
夏燃不假思索道:“那這次遊戲結束你就能知道了。”
蘇流嗯了聲。
夏燃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她也不知道沈霧要做什麼。
諾大迷宮一座。
按理來講,沈霧如果和江知水是如出一轍的自閉,那大概不會覺得要聽信外人的話,加上那樣的經曆,大概隻會更憤世嫉俗。
所以蘇流的選擇……大概率是正确的。
可是這樣的話,為什麼死者還是沈霧呢?
她問:“你确定頂樓的骨灰是一人份的嗎?”
蘇流先回答了這個問題,而後又解答了她的所有問題。
“一人份,但無法确認是否屬于同一個人。”
“現實世界裡,沈霧封閉自我,殺了其他同事。”
“在這裡,我們封閉自我,答案的指向是殺了自己,他們正常,指向是殺了其他所有人。”
“這是符合他認知的。”
“是啊。”她這麼一總結,夏燃才真正反應過來她在想什麼:“對啊,如果照你說的,它隻是需要一個選擇,那豈不是我們都能安全出去?張雲航、陳建光、司霖、你我。”
就連她也忍不住疑惑:“會不會太簡單,這地方這麼友好的嗎?”
蘇流起身,手中出現一把匕首。
正是夏燃此前眼饞的鋒利刀刃。
“而且陳斌出錯了。”
夏燃差點給忘了,“對啊,陳斌錯了。”
陳斌的情況跟其他人一樣,是聽了别人的話,而鏡子裡出現的也是其他人。
他如鏡子所言,告訴管家答案,管家卻殺了他。
蘇流推門出去,無意再解釋。
其實本來也沒必要跟她解釋。
夏燃盯着她的背影,歪歪腦袋,幾秒後看向旁邊吉祥物似的江知水。
江知水眨眨眼睛,“怎麼?”
兩秒後,她欲言又止,再度開閘放水。
“其實……”
“得。”夏燃打斷她,“那倒也不至于,我又不是沒腦子。”
江知水不吭聲了,繼續杵着當吉祥物。
她也不說話,就安靜看着夏燃。
看得人沒脾氣。
夏燃歎息,問她:“這裡的期限是幾天來着?”
“五天。”她回答。
“行——~”夏燃說着,起身伸了個懶腰,尾音就也跟着變了調。
“走吧,去樓上看看。”
江知水自然是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