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進入這個世界才過去了一天多,夜晚又将到來。
夏燃走進司霖的房間,和她的房間布局沒差多少。
早先在會議室裡她跟司霖換了位置,那些位置的順序正對應着房間的順序,所以晚上是要住在這兒的。
這個她倒是明白。
就是不知道江知水知不知道,她現在成了管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會受到很多限制。
挪到沙發邊,晚餐和之前一樣好端端擺在桌上。
吃的和昨晚一模一樣,不過她不挑,依然很滿足。
安靜吃飯的途中沒有别的動靜,吃完飯去洗漱時也沒有其他動靜,就連最容易鬧鬼的卧室也丁點兒動靜都沒有。
想提起勁去想怎麼通關這所謂的祈願遊戲,但每每大腦還沒開工,一想到江知水就又熄火了。
現實一點,如果江知水能掙脫束縛,那自己壓根不用做什麼,也不會出問題,等着被幫就行。
就跟之前似的,那麼危險的四樓,自己不也什麼事情都沒有遇到麼?
如果江知水不能,那自己更沒必要在這破世界多待,直接下一個就行了。
于是剛鼓起來的氣兒就又給洩了。
她在地毯上坐着,往後一仰,懶洋洋靠在沙發上。
燈光暈出的光圈在眼前旋轉,等眼眶發酸時,她擡手揉了揉,索性将手搭了上去,沒再落下。
許久,不知那穿着浴袍的人是睡着了,還是單純在等人,反正動也沒動上一下,隻有胸膛微弱的起伏昭示着她的生息。
“笃笃笃——”
三次敲門聲在406門口響起。
久未動彈的人慢吞吞爬起來,也沒多試探,轉頭就去開了門。
倒也算勤奮了些,沒有直接揚聲讓人進來。
門口的确是坐着輪椅的江知水。
夏燃斜倚在門框上,抱臂垂眼看她。
嗯,行,沒白跑一趟。
“你從鏡子裡看到我了嗎?”江知水仰頭看她,眼神依舊平靜,乍一看顯得呆闆。
夏燃沒吭聲。
“嗯?”江知水催促。
音節離開喉嚨,在空氣中飄蕩,将不可見的塵埃暈出一圈圈漣漪。
飄遠的塵埃逐漸離群,自成一系,悠悠晃晃沒有目标,便往附近的物體上依附。
夏燃現在就感覺這些孤獨的塵埃粘在她的身上,黏了一層又一層。
它們小到無法察覺,不在意就能當作不存在。
可塵埃就是塵埃,即便分離的個體隻是一小塊物體,但她依舊覺得髒。
“怎麼不說話?”江知水還在催促。
髒死了。
又髒又可憐。
她俯身與眼前的人平視,問:“你是誰?”
江知水似乎愣了一下,眨眼,沒回答上來。
夏燃依舊問:“你是誰?”
她臉上沒有挂半點兒表情。
不是冷漠,而是無感的冷淡。
江知水還是沒有回答上來,夏燃抓住輪椅的扶手,将她扯進房間,反手關上了門。
江知水更懵了。
“你覺得你是誰?”夏燃将她抵在門口,仍追問。
眼前的人似乎宕機了,從懵轉換到無所适從。
夏燃忽地冷笑一聲,其中憤怒任誰都聽得出來。
江知水自然也聽得出來。
她的無所适從卻消失不見,成為了一種夏燃從未在江知水身上看到過的神情。
手指牢牢扣在腿側,像是拘謹。
唇也抿了起來,好像自己也被對方的生氣感染了,變得不開心起來。
可如果真是發自内心的不開心,又為什麼會拘謹呢?
答案隻有一個,她的氣憤是裝的,是學出來的。
夏燃盯着她這惟妙惟肖的神情,又嗤笑。
她湊近一些,眼前的人便後仰一些。
“我問你,江知水會這樣嗎?”
她沒對江知水生氣過,自然也不知道江知水會是什麼反應。
“會是這樣嗎?”夏燃繼續問:“會是像你這樣拙劣的表演嗎?演她刻意學我?”
她伸手按住江知水的肩膀,咄咄逼人:“那我再問你,是誰告訴你她看到我生氣就會不知所措,就會病急亂投醫學我生氣?嗯?你自己揣測的?”
江知水臉上刻意學來的氣憤消失了,成了沉默的無措。
手指也因為夏燃的觸碰而緊繃。
夏燃又嗤笑,隻是這次是在嘲笑自己。
她站起來,居高臨下說:“高看你們了,要是真會揣測,那也勉強算個人。”
江知水仍是無措。
是面對對方的苛責該有的不在意,以及面對夏燃時該有的拘謹,二者混合成了這種無措。
夏燃唇角的弧度一點點落下。
任誰也不會對着一個木頭人作出喜怒哀樂。
她轉身回去,坦蕩蕩将後背露出來。
輪椅上的人緩慢坐直,似乎是檢測到了目标。
夏燃從口袋裡摸出匕首,反手往後扔,恰巧掉進江知水的懷裡。
虎視眈眈的人正好接到。
“你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是充當鬼怪殺了我吧?殺吧,你有能力的話。”
夏燃坐到沙發上,側頭看她,生怕人不上鈎似的,勾勾手道:“來啊,反正你出現的意義不就是來試探着殺了我嗎?過來啊。”
“你在說什麼?”江知水捧着匕首不知所措,仰頭滿目迷茫地問她。
夏燃感到惡心。
髒死了。
“要殺就殺,裝什麼。”
“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江知水仍然盡職盡責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