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醫院看病不需要實體的社保卡,繳費挂号都可以在支付寶上搞定。
藥房離外科診室有點遠,沈疑生怕梁确等急了,一路小跑,回來的時候氣喘籲籲,把紗布針線這些交給醫生。
梁确好像在她耳邊說“你慢一點”,但她太緊張了,跑得又累,不确定是不是幻聽。
之後,他就跟醫生進清創室了。
“……”
沈疑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急症大廳。
四周很安靜,針落可聞,隻有護士站上黑底紅字的時鐘在不斷跳動變化。
無形間,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牽引着她的思緒,将其一點點從腦中抽出、放空。
整個人完全冷靜下來。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沖動的。
她沒有想到,光頭居然還有那麼多同伴。她既沒本事保護好自己,還把别人一起拉下水了。
如無意識般,沈疑在app裡搜索“手被劃破了需要怎麼處理”。随後,很多相關性較強的帖子被推送出來。有些是嚴肅的科普,還有一些是傷者自己發的體驗感悟,很多人都在說用雙氧水沖洗傷口時非常疼。
沈疑從來沒受過太重的外傷,對這些沒有概念。她估計梁确也是這樣。
内心被強烈的自責填滿,退出app,又看了看安安靜靜的微信通訊錄,不知道該跟誰說些什麼。
段悅可明天早上有約,這會估計早就睡了。
溫揚的作息也很規律,幾乎從來沒有熬過夜。
沈哲良的微信頭像換成了另一副殘局,正是梁确對悟道時落下的最後一子。
她沒有辦法把前幾天還在神壇上的梁确和現在傷痕累累的他聯系起來。這都不是有沒有得罪領導的問題。他生自己的氣簡直太正常了。
她翻了一圈,隻能跟樹洞發消息:
【你睡了嗎?】
樹洞還沒有睡,秒回,問:
——【怎麼了?】
沈疑歎了口氣,揉揉太陽穴,把今天晚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複述給他聽。
他始終保持“正在輸入中”的狀态,但沒有突兀地問些什麼,打斷她的叙述。
沈疑:
【我錯了。】
【真的覺得好難過。】
【但凡受傷的是我,我都不至于這麼難過。】
樹洞想了想:
——【為什麼說你錯了?】
——【我覺得你沒錯。】
沈疑:
【可是我連累了别人。】
【這是慷他人之慨[/流淚]】
過了一分鐘,樹洞說:
——【不要說連累。】
——【沒準他也想和你一起幫助那個小朋友。】
——【他冷靜下來之後,也會覺得自己處理得還不夠好,讓你們這麼晚了還留在醫院。】
“……”
當時沒覺得有什麼,事後回想,沈疑後怕得不行:萬一有人氣急敗壞,拿出冷焰火一類的東西亂扔怎麼辦?
那東西近距離點燃,嚴重的能當場把人眼睛炸瞎。
硬要說的話,梁确的身份比普通市民還特殊一點,倘若因為自己,有個三長兩短……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怎麼面對。
大概也不可能再若無其事地下象棋了。
樹洞又發來兩條消息:
——【他也是成年人,自己做的選擇就自己承擔後果。又不是你逼他幫忙的。】
——【沈疑,不要因為結果沒有十全十美,就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哪怕是不完美的幫助,也是可以的。】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整件事情,說給一百個人聽,就有一百個人覺得是她在多管閑事。
樹洞的肯定,令沈疑心裡稍微好受一些。
可樹洞畢竟不是梁确,除了梁确之外,誰都沒資格評判她這件事到底有沒有做對。
淩晨的醫院好冷,地闆與牆面的瓷磚被燈光照出冷冰冰的反光。沈疑盯着那上面自己失魂落魄的身影,一連看了好幾分鐘。
清創室的大門緊閉,聽不見任何動靜。時間走到這一刻,毫無征兆地慢下來。
她有些機械地拉起鍵盤: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生氣。】
【很生氣很生氣。】
【對這種飛來橫禍。】
樹洞發來:
——【我猜,你覺得他現在非常生氣,是不是因為他受傷後沒怎麼和你講話?】
——【我覺得他沒有對你生氣,要生氣也是在氣那些不好的人。】
——【他可能隻是有點疼,所以不太想說話。讓他緩緩就好了,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