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凡聽到了這句話，但是他沒回頭。

他拿鑰匙開門的手都是抖的，試了好幾次才對準鎖眼，進了家門，他靠着門再也沒了力氣，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他哭這些年終于等到了答案，他哭這這些年的颠沛流離，他哭命運對他的捉弄。

他以為他麻木了，隻想日複一日的生活，但是他不得不承認，眼裡滾出的熱淚融化了心頭的堅冰。

這些年他經曆了太多人性的惡，他時刻提醒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在這一刻，他抑制不住心頭湧動的情感，他太孤獨了。

林柏對于何凡，一直都像一個在風浪裡漂泊的人，能抓到的唯一的浮木。

林柏說的話是真誠的，他急不可耐的想得到何凡也是真誠的，何凡就像他璀璨生命中一塊缺失的拼圖，他必須把這塊拼圖添上。

不論這話有多真誠，但是那個以自我為中心的林柏是沒有變的，商業上的成功讓他這方面更甚。

看到何凡微微顫抖的肩膀，拼命忍住的淚水，他就知道他成功了，那一刻的何凡，就像一個無辜受傷的小鹿，楚楚動人，撩撥着林柏的心。

他隻想把對面的人占為己有，但是已經長大的他，不會像小時候那樣魯莽的表達，他知道欲擒故縱的力量。

早晨何凡勉強的睜開眼睛，哭過的眼睛腫的像個核桃，痛快的哭過一場，他感到久違的暢快。

他看了一眼時間，發現還早，就在冰箱裡拿出一個，用舊礦泉水瓶凍的冰瓶，隔着毛巾躺在床上用冰瓶敷着眼睛。

今天還是要去林柏家的，但是心裡卻沒了那麼大的抗拒，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和林柏相處，不過怎麼都好過最初見面時，心裡那種巨大的緊張。

出門之前他換上了，昨天林柏給他買的新衣服，他拗不過他，即便穿着自己的衣服，結果還是一樣，所以還不如不做這種無畏的抵抗。

幸好林柏的品味不錯，從來不買那種帶着大大品牌标志的衣服，何凡穿起這些衣服隻是更合身，并沒有什麼違和感，而且這種高檔的衣服，不是行家也看不出什麼門道，隻是面料剪裁的不同。

剛走進小區的大門，就看見遠處剛下夜班的王隊長迎面走來，何凡是想躲的，可是空蕩蕩的園區裡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王隊長開始還真沒看出來是何凡，隻當是小區裡哪個不熟悉的業主。

他這個糙人看不懂衣服穿搭，但是遠處走過來的人的穿着，還是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是和他們這個階層不一樣的。

本來他都挂着标準的笑容，準備和業主打招呼了，結果走進一看竟是何凡。

“哎呦，我的凡妹兒，今天又漂亮了。”

何凡讓他眼前一亮，他顧不得在大庭廣衆之下，隻想上前揩一把油。

何凡就知道他會這樣，巧妙的提前躲開了，饒是這樣，還是聞到了王隊長下了夜班沒刷牙的口臭。

“幾天不見，哥都想你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挑逗哪個姑娘呢，那語氣裡止不住的猥瑣。

“我得去業主家。”

何凡一邊說着一邊腳步都沒停，隻想把他甩掉。

“給那人家幹活怎麼樣，沒欺負你吧。”

王隊長背地裡提起業主沒什麼尊重，總是先入為主的用惡意揣測。

“挺、挺好的。”

王隊長就像個難纏的狗皮膏藥，怎麼甩都甩不掉。

“還得幫那家幹幾天活啊？”

他私心裡希望凡妹早點回來，竟然覺得業主壞了他的好事。

“我也不知道，王哥，我來不及了，先走了。”

說着何凡近乎小跑似的往前走。

看着走了的凡妹，王隊長心裡很不痛快，就像到嘴邊的小兔子跑了一樣。

“M的，這是巴結着要攀高枝去吧。”

他小聲的罵了一句，覺得全世界人，都跟他内心陰暗的想法是一樣的。

何凡進了電梯才松了一口氣，早已長大的他再不是當年那個不谙世事的傻小子了，他明白這個世界上男人不單會喜歡女人，男人也是可以喜歡男人的。

保安隊裡這麼多年輕的男人，誰跟他勾肩搭背當哥們，誰假借哥們之名圖謀不軌，他是能敏銳的感覺到的。

活了二十多年，自己唯一動過的一次心就是對何柏，都說年輕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還真就是這樣，最開始那個人閃耀的跟天上的星星似的，他後來還能對誰動心呢。

何凡是個沒被愛過的小孩，誰在他情感荒原裡澆上一點水，都可能讓他心動，而第一次澆灌他的人，是一個小王子。

王隊長自恃自己在保安隊當隊長，不光每個月比别人多賺五百塊錢，也覺得自己是有個一官半職的人。

他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麼讨人嫌，他隻覺得自己拿捏何凡那是輕輕松松。

何凡沒過過好日子，但不代表他沒有底線，這些年颠沛流離的生活，讓他吃盡了生活的苦頭，可是那份自尊沒變，一直牢牢的守在心底。

他從王隊長眼神都的變化都能感到他的圖謀不軌，心底對他的厭惡也是與日俱增。

可是自己現在的處境，能有這麼一份穩定的工作已經是幸運，為了這份來之不易的穩定，隻能忍耐。

推開林柏的家門，陽光溫柔的從落地窗撒了進來，幾天的收拾，整個房子已經十分的清爽了。

何凡不知道今天會有什麼安排，把窗戶都打開通風後，他有點無聊，抽出一把椅子坐在了桌子前面。

這幾天情緒的波動讓他感到有些身心俱疲，沒多久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了。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真實的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初三，回到了那讓他念念不忘的幾個月。

校園裡的景緻，課堂的桌椅，林柏的笑容，一切都那麼真實，他似乎還能在夢裡聞到林柏身上那好聞的味道。

這一覺睡的悠長又松弛，睡醒時他還有點舍不得睜開眼睛。

閉眼的何凡，上下眼睛兩排長長的睫毛交疊在一起，睜開眼睛時，眼皮輕輕的顫動，好像努力了幾次才睜開眼睛。

剛睡醒的他腦子還是蒙蒙的，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眼前的景物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在夢裡。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