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凡出來的時候見屋裡沒人，正有些疑惑，就聽見水聲，然後見林柏從屋内的另一個門走出來，順着門往裡看去，裡面是一個衛生間。

林柏神色如常，看着何凡拿着一套校服，就問他“那麼多呢，怎麼就拿一套呢。“

“這就夠了，我現在身上穿的不還有一套嘛。“

難得看到何凡美滋滋的神色。

林柏扯過何凡懷裡的那套校服，轉身走進了衣帽間，按照那套校服的尺碼又找出來一套，裝進了一個大大的購物袋裡，又順手從另一個格子裡，抓出來了幾雙沒開封的襪子，一股腦的塞進了袋子裡。

他把袋子遞給何凡，何凡剛要開口，還沒發出聲音，就被林柏一句“不許說不要，你要是不要連身上的那件也脫下來。”這下堵的何凡隻好乖乖的接受。

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之間的空氣有點微妙，何凡看着窗外的天色就想回家了。

林柏也沒有挽留，兩個人下樓，林柏一直把他送到了小區門口。

走在回家路上的何凡，心情從未有過的暢快，這好像是他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天。

一個在苦日子裡泡大的孩子，隻要有一絲絲甜就覺得無比的滿足。

回到家的何凡，看到房間裡黑漆漆的，就知道那個魔鬼一樣的父親，這天晚上大概率是不會回來了。

何凡每天都期待着何春雷在外面過夜。他心想，隻要他見不到何春雷，那這生活還是挺好的。

可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十五歲少年的心，總會因為一點細微的小事，在内心裡掀起巨浪。

因為剛吃了不少茶點，林柏晚飯都沒有吃。

每到晚上阿姨做好了家務就會回家，父親忙着生意天南海北的飛，兩個哥哥又早已成年在外讀書，偌大的别墅一到晚上就安靜下來，隻剩下林柏獨自一個人。

他倒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平時自己做完作業，可以上上網玩玩遊戲做點自己感興趣的事。

但是自打何凡走後，他的心就是安靜不下來。

早已進入青春期的林柏，身體竄的很快，越來越褪去稚氣，也有了本能的欲望。

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他為什麼會對一個男生有了尴尬的反應。

一群小夥子湊到一塊，聊的都是電影裡身材綽約的女人，這才是正常的，有哪個男生會對另一個男生産生那種奇怪的感覺呢。

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麼他會關心何凡，這樣一個和他不相幹，他又最看不上的那種窩囊廢呢。

這樣一個問題來來回回他想了太久，最後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适的理由。

他在家是最小的孩子，兩個哥哥和爸爸對他又寵愛有加，他一直是被保護的那個，而他也想當一把哥哥，照顧一下弱弱的弟弟，而何凡就是一個弱弱的需要保護的弟弟，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學霸就是有學霸執着的精神，什麼問題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就會萦繞在心頭，直到找出那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才作罷。

夜深了，那種躁動的欲望又從身體裡跑了出來，這種感覺對何凡來說已經不太陌生，他輕車熟路的安撫下躁動的感覺，然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何凡一到家便打開了林柏給他的袋子，開開心心的拿出那兩套帶着香味的校服，自己房間内就像擺設一樣的舊衣櫃，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拿出兩套校服，他驚訝的發現，底下還有塑料包裝摩擦的聲響。再一看，原來是四雙帶包裝的襪子。

何凡敏感的意識到，原來他在林柏家換拖鞋時的尴尬，他都看在眼裡，所以又悄悄的塞進了幾雙嶄新的襪子。

何凡坐在床邊許久，被人關心的感覺是這樣，對于他這個沒被任何雨露滋養過的秧苗，任何一滴雨水都如仙露瓊漿。

他把身上這身校服搓洗幹淨，又把一套林柏給的校服放在了衣櫃裡。

小心翼翼的拆開一雙新襪子，他把新襪子和另一套林柏穿過的校服放在床邊，準備明天穿着這套嶄新的屬于林柏，也屬于他的校服去上學。

餘生，他擁有的再多，都不及那一晚他心裡那種富足的感覺。

這本來應該是個甜甜的夜晚，做一個甜甜的夢。

半夜何凡被一個奇怪的聲音吵醒，好像有一個女人在又哭又叫。

他眯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借着外面的燈光，看到了一個女人。

而這個女人正在和何春雷，就像兩個動物一樣疊在一起。

他們兩個人毫不避諱的沒有關門，何凡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聽見何春雷的罵聲，然後何春雷就抽出了旁邊褲子上的皮帶，一聽這聲音何凡回過神來機警的轉身想跑。

然而還是沒有來得及，金屬的皮帶扣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何凡的背上，他隻是頓了一下，沒回頭的跑回了卧室，又輕手輕腳的插上了門鎖，躲在被子裡聽了半天的動靜，直到那個女人又開始哀嚎，他知道何春雷不會來揍他了。

這一場驚吓，使得何凡再無睡意，他拼命想躲在被子裡捂住耳朵，可是那奇怪的聲音還是無孔不入。

那個畫面即使多年之後，何凡再想起來也忍不住的幹嘔，而這種回憶就像那晚的聲音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飄了進來，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而那個畫面在一次次回憶中開始畸變，那畫面已經不是一個人。

最先蹦出來的是，一個魔鬼一樣的女人猩紅的、又把口紅抹的亂七八糟的血盆大口，而這個女人身上還有一隻發癫的，不受控的野獸。

何凡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他不再對何春雷是懼怕的感覺，他看到他隻覺得惡心。

終于熬到了天亮，他輕手輕腳的穿着衣服，那熟悉的味道給了他一絲慰藉。

當他把襪子套在腳上的時候，恍惚間出現了幻覺，這世界上竟有如此柔軟溫暖的襪子，輕柔的包裹住他幹瘦的腳，那感覺就像昨天和林柏嬉鬧時碰觸他的手。

何凡怎麼敢在家吃早飯呢，趁着另一個房間裡兩人沉睡的鼾聲，偷偷溜出家門。

他路過客廳時都想閉着眼睛，可是他怕看不見發出聲響，隻能低着頭快步走到門口，空氣裡彌漫的味道讓他屏住呼吸，穿上鞋直接沖到了小區門口。

馬路上汽車尾氣的味道讓他回歸到現實，此時這味道讓他覺得熟悉又親切。

他需要趕緊走進校園，他也需要趕快看到林柏。

林柏家的阿姨，早晨早早的就來到林家，為着林家的小少爺做早餐，哪怕隻有他一個人，也是盤盤碗碗擺了一桌子。

他吃完飯本來都要走了，又折回來讓阿姨把早晨烤的滋滋冒着糖漿的紅薯裝了一塊，又讓阿姨在袋子裡放一盒熱好的牛奶。

阿姨最開心的就是看到林柏多吃飯，那就是對阿姨工作的贊賞，今天少爺不光在家吃了早飯，還要把早飯打包，阿姨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