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看着這個悶葫蘆把氣氛搞得如此尴尬，明明是來給業主道歉的，反而像是給金主爸爸來添堵的，就想趕緊結束這尴尬的場面。

“林先生，我們小何内向不愛說話您别見怪，有事您随時給我打電話，保證把您交代的事完成的明明白白的。您忙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林柏點點頭，示意兩個人離開。

“何凡，你也不是個大姑娘，怎麼一見人連話都說不明白呢，我們是來道歉的，不是給業主找不痛快的。”

管家看着何凡的樣子，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白他。

“李姐，對不起，我一見生人就緊張。”

離開了林柏的家門口，何凡松了一口氣，後背的衣服都被緊張的汗水打濕了。

“當年招你進來就是看你老實，可是老實也不能連句話都不會說啊，咱們物業就是服務業主的，這裡面哪一個住的不是金主爸爸，咱們是哪一個都得罪不起。”

管家嗔怪着他。

“李姐，我嘴笨總是出錯，下次林先生有什麼事，您安排别人吧。”

何凡像是急着要把燙手的山芋扔掉一樣。

“今天門禁調試的事，雖然責任不在你，可是業主不高興了就是我們的錯，再說，林先生欽點的你，指名讓你下次來，怎麼可能把這事推給别人，你就是硬着頭皮也得把業主伺候明白。”

說罷，兩人出了電梯，物業管家轉身就回了辦公室，留着何凡一個人，在太陽底下攥着洗得發白的衣角。

剛剛就在何凡和林柏對視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體仿佛觸電了一樣，曾經的往事就像電影一樣在他腦中放映。

那些他花了很多年才擺脫掉的從前，又一次無比清晰的湧現，他以為他可以忘了曾經的一切，可是曾經發生的事，就像刻在了大腦中一樣，這幾年隻是塵封了起來，但是那些往事從來沒有消散。

哪怕他已經長大，哪怕他也換了一個城市，換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隻要一個熟悉的畫面出現，一切又都清晰可見。

日複一日的保安工作，讓他恍惚的覺得，日子就會這樣平淡的過下去。

何凡挪着沉重的步伐，腦子裡就像一團亂麻，回到了保安的休息室。

再奢華的小區，再整潔的物業辦公室，都是表面，隻要推開保安休息室的門，眼見着東倒西歪的保安們，有的叼着煙打着撲克，有的一邊玩着手機遊戲一邊罵人，除了空氣裡彌漫的煙味，還有一股股汗馊味。

盡管何凡已經在這工作了許久，可是他還是很難适應這種環境，每次從外面走進來都忍不住的皺眉。

何凡是這裡的異類，在一群曬得黝黑的年輕漢子中間，他曬不黑的白皮膚顯得格格不入。

其他人經曆日光的洗禮越發黝黑，隻有他暴曬過後臉上會泛起紅，皮膚上泛着的紅色使他，更顯出幾分男性身上不常有的柔弱。

當時他應聘保安的工作是不順利的，物業需要的保安都是高高壯壯的大漢，他的瘦削顯然是不合适的，但是那一群人裡隻有他最能吃苦，在值夜班這件事上不講條件，怎麼安排都行。

物業的領導也就樂得要這麼一個聽話的人，現在的治安這麼安全到處都是監控，所謂的保安也不是真刀真槍的要幹什麼，不過就是個有人值班的崗位。

“呦，凡妹兒回來啦。”

保安隊的王隊長看見何凡進來，嘴裡叼着煙，陰陽怪氣的來了這麼一句。

何凡都已經習慣了這種讓人厭煩的話，隻當沒聽到，悶頭走向自己的床位。

保安們的休息室，就是一個大大的房間裡，裡面擺滿了廉價的鐵質單人床，每張床上胡亂的鋪一個墊子，平時保安休息的時候都在這間屋子裡，沒有什麼隐私和安靜可言。

何凡的床鋪在角落裡，也隻有他的床鋪上，鋪着一個床單，床頭擺了一個枕頭和一床疊的方方正正的被子，這些東西都肉眼可見的陳舊，可卻沒有一絲油膩的污漬。

總是有人在他值班不在時，大剌剌的随便躺在他的床鋪上，看到了他也不會說什麼，隻是下班的時候會把床單被罩拆下來，帶回自己狹窄的出租屋裡洗幹淨。

“怎麼不搭理你王哥呢。”

說着王隊長走過來，一手搭住了何凡的肩膀。

何凡心裡對于這種肢體的碰觸很是厭惡，卻從來不敢表露出來。

“沒有，怎麼會呢。”

他有點怯怯的看着王隊長。

保安隊裡的這些人，身高至少都在180以上，體型健碩黝黑，年紀都不算大，文化程度也都不高。

保安的工作很尴尬，談不上忙碌更沒有發展，甚至連工資都是廉價的，所以特别适合退休的大爺們來做。

可是在這個城市房價最高的小區，怎麼會讓一群退休的大爺來站崗呢。

物業開出了五險一金條件，以及略略高于市場保安的工資，這倒是吸引了不少有點想躺平的年輕男性。

已經成家立業或者有學曆想發展的男孩們，是萬萬不會做這份工作的，因為這份工作微薄的工資是不夠養家的，發展更是沒有的，連所謂的體面都不具備。

肯吃苦的年輕人，也都能找到賺錢更多的營生。

這一屋子的年輕男性有着年輕躁動的欲望，但卻在相親市場上不受待見，談戀愛也不過是排解寂寞的瞎撩，白白瘦瘦的何凡在這群糙漢裡顯得格外誘人。

“跟哥說說，李姐剛才找你去幹嘛了。”

王隊長一邊說着，一邊往何凡的耳邊湊。

“就是去給業主道個歉，門禁不好用，耽誤業主時間了。”

何凡說完就想躲開，他聞到了一股從王隊長嘴裡散發出來的，濃濃的煙臭味。

“艹，這TM不是欺負人嘛，門禁調試的時候不好用跟你有什麼關系，憑什麼讓你道歉啊？”

王隊長聽到他的話大着嗓門義憤填膺的罵人。

“有錢人就是爺，人家開豪車住豪宅，什麼都是對的，這世道就這樣。”

王隊長的狗腿子呂鵬，生怕隊長的話掉在地上，趕緊的接了過來。

“是不是二十六樓新搬來那個，穿着西裝看着就很能裝逼的感覺，他為難你了嗎。”

提起林柏王隊長的語氣裡就帶着不忿，明明兩個人從來都沒有過交集，但并不影響王隊長對他的厭惡。

“就道個歉，沒為難我。”

何凡不想和他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從床下拿出洗漱的臉盆，想洗掉剛剛因為緊張流過汗的黏膩，一邊說着一邊向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