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緊趕慢趕，終至點蒼派的山門，便見前方的建築物濃煙滾滾，風中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遠遠望去，地上躺着衆多點蒼派弟子。

陸離的心猛地一顫，繼而又急速下沉。

他又來晚了！

這時，一道巨大的影子飛速竄入山林之中。

“誰？”

陸離猛地轉身望去，卻未見任何蹤影。

思忖片刻，陸離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他連忙朝着那一閃而過的影子追去。

“纓纓，是不是你？纓纓——”

可惜即便陸離将輕功施展到極緻，依舊不及巨蟒的速度。他隻能一邊留意着自己腳下情況，一邊竭力運用内力将聲音遠遠推送出去，希望司纓能聽到。

司纓坐在蛇背上，聽到聲音後，回頭望去：“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有嗎？我怎麼什麼都聽不見。”原嶺也跟着她一同回頭。

那道聲音再度從後方斷斷續續地傳來：“纓纓，等等我，纓纓——是你嗎？纓纓你等等我——”

司纓正襟危坐：“你聽，又來了，好像有人在叫我。”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但還是聽得不是很清楚。

“我還是什麼都沒有聽到。”原嶺道，“你會不會是太累了？所以才會出現幻聽？要不你先休息一下，等到了峨嵋，我再叫你？”

原嶺并未說謊，他的武功内功都不及司纓，耳目自然也不如司纓靈敏，陸離雖已盡力以内力将聲音推送得更遠，可他既要顧着腳下，又要運用内力傳聲，一心二用，體力很快便跟不上，不得不停下。

是幻聽嗎？

或許吧。

不然她怎麼會覺得那聲音有點像阿離……但阿離此時應該還在千裡之外的陸家莊，再不然就是南明山，斷不會出現在此處。

想到陸離，司纓感覺疼痛稍緩的腹部，仿若又難受起來。

她捂着肚子，氣息微弱道：“好，那我歇息一會兒，待到了峨嵋，你再叫醒我。”

陸離之前的推測無誤，少林寺是七大門派中，司纓選擇排在最後一戰之所。她所剩的那顆丹藥，正是為少林寺的寂空、寂遠兩位高僧準備的。少林寺與武當、點蒼等門派不同，不論是寺中的武僧，還是那十八銅人，皆令司纓不敢掉以輕心。

原嶺自然而然地将坐在前方的司纓摟入懷中，以防她睡着掉落。司纓眉頭微蹙，眼珠輕輕轉動數次後，也逐漸安靜下來。原嶺見她好似睡去，這才敢将她的下巴輕輕轉過來，讓她的頭緊緊挨着自己的肩膀依靠着，而此刻隻要他稍稍低下頭，下颌便能輕輕磨蹭到她的臉頰。

而原嶺也确實這麼做了，他貪婪地吮吸着司纓身上的氣息，那恬靜的味道讓他感到無比癡迷。也唯有此時，他方能光明正大地将佳人緊緊摟在懷中。

—

那頭，陸離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連日來的奔波勞累，再加上方才的氣血攻心，終是引發了舊疾。陸離隻覺眼前一陣晃動，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栽倒下去。

待他再度睜開雙眼，便瞧見之前被他趕下山的那群小道童們又圍聚在他身前。

“師兄，陸少俠醒了！”

“陸少俠，陸少俠，您能聽見我說話嗎？”

一位少年終于不耐地開口：“行了，行了，我都聽見了。你們先别吵嚷。”言罷，他轉過頭看向陸離，滿臉皆是關切。“陸少俠，您感覺還好嗎？”

陸離嘗試着坐直身子，這才發覺自己背後正倚靠着一棵大樹。他一出聲，聲音竟低啞得厲害：“……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少年本想問他，不是說好要上山救他們師父嗎？怎的人反倒在此處，可聽到陸離的問話，便老老實實先作了回答：“我們看到山上冒起了濃煙，便馬上跑回來了。”

說着，他話語一頓，哽着聲音欲言又止：“……陸少俠，我師父和師兄他們是不是……是不是……”

餘下的話，他已哽咽得難以出口。

陸離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選擇如實相告：“我剛到山門，便瞧見一道影子疾速掠過，我一路追趕至此，最後因舊疾發作，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實在抱歉，我尚未來得及上山，因而也不清楚山上的具體情況。不過此時天色已暗，從出事到現在已過去半日之久，隻怕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也就是說我師父和師兄他們……他們已經罹難了？”雖然少年已大緻猜到結果，可從他人之口說出，他仍是深受打擊。

小道童們已然開始擦拭着眼睛，嚎啕大哭起來：“師父，師兄！嗚嗚嗚嗚嗚……”

陸離首次面對此種情形，着實不知該如何安撫他們，隻能靜靜等候他們将情緒宣洩完畢，再作打算。

好在小孩的情緒來得迅疾，去得也快，雖仍滿心悲傷，但哭了一會兒，便慢慢止住了眼淚，隻是不停地吸着鼻子，瞧着也是可憐。

“師兄，我們上山替師父和師兄他們收屍吧！”之前被陸離揉過頭發的那名小道童，拉着少年的衣袖央求道。

少年略有遲疑：“可這大火……”

那名小道童道：“去吧去吧，再不去，這些大火就要把師父和師兄的屍體都燒沒了，到時候我們即便想要為師父和師兄立個衣冠冢，也尋不到東西可立……”說到最後，他又難以抑制情緒，哭了起來。

他一哭，其他人也紛紛哭起來。

少年思量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上山找師父。”

這句話瞬間激起小道童們的鬥志，一個個紛紛又精神抖擻起來。

陸離見山上火勢愈發兇猛，着實放心不下他們這群小孩就這樣貿然上山，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先陪他們上山，待将他們妥善安頓之後，再下山去找司纓。

少年原本還擔憂山上火勢太大，難以照看好這群小師弟，如今聽聞陸離也要随他們上山，不由得喜不自禁，也安心了許多。

“那陸少俠您要不要再歇息片刻？還是我們此刻就上山？”其言下之意，已是迫不及待。

陸離試着運氣調理一番，見并無大礙，便道：“無妨，我們即刻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