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回答他這個問題之前,陸峰還是很謹慎地運起内力,觀察着四周的變化,以防有人偷聽,并且壓低了聲音。
以陸峰今時今日的武功修為,一個呼吸間的差異,都能讓他察覺到不同。
“那你之前為何不告訴我?”陸離忍不住拔高音量。
陸峰擡眸看着他,聲音極為冰冷:“我若當時就告訴你,你會同意娶她嗎?”
陸離想也不想就說道:“不會!”
陸峰說道:“所以這就是我為何不告訴你的原因。”
陸離:“……”
陸峰看着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兒子,嘴角一抿,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爾後才語重心長地說道:“阿離,你從小就愛憎分明,在大是大非面前,判若鴻溝,對血羅刹這樣的女魔頭更是深惡痛絕。我若是告訴你,那塊蠱钰藏有她的修練心法,你肯定不會同意成親,甚至還會想方設法毀掉它。”
他一頓,聲音放軟了一些才續道:“當初讓你娶司纓郡主,你已經很勉強了,若是再告訴你這些事,你肯定更加不願。”
陸離大義凜然道:“當初血羅刹僅憑這兩樣武功就把整個江湖攪得天翻地覆,若是讓大家發現血玉藏有這兩種武功心法,江湖豈不是又要大亂一場。”
“可我是一名父親。”陸峰話鋒一轉,眼中透着一位屬于父親該有的關心和期待。“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有寶物可以治好你的凝滞之症,而什麼都不做。”
陸離咬了咬牙,恨聲道:“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消息一旦洩露出去,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你看今日大殿上群雄的反應,就應該知道此玉留不得。”
“我知道,所以我才連你都瞞下來。隻是沒想到,這消息最終還是洩露出去。”陸峰說到這裡,緩緩歎了口氣。“或許這是天注定。”
來的路上陸離就在想這件事。
成親當晚,父親把他叫到書房,隻是讓他盡快把血玉弄到手,确實未提過萬年蠱钰裡面藏有武功心法這件事,想來定是那個燕子飛青臨死前拿來诓騙趙桓救自己的謊言,結果弄巧成拙,反倒被他一語中的,連帶着才有了後面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
陸峰語重心長道:“阿離,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武功本身并無罪,有罪的是那些心術不正之人。你看昆侖派的丘璃子當年自創出一套五行劍法,稱霸整個江湖,無人是他的對手,可也沒人說什麼。”
陸離說道:“那是因為五行劍法浩然正氣,自然沒人不服。”
陸峰搖首:“不,那套劍法我見過,雖然高明了得,但也極端深奧。隻不過丘璃子為人随和,加上昆侖派向來匡扶正義,又是正道之首,因此自然無人敢說什麼。但血羅刹就不同了,自古正邪不兩立,她的武功再神乎其技,也注定隻能稱之為邪功。”
陸離若有所思地聽着,不自覺想起當初在客棧聽到周遜和秦生等人談論血羅刹的事情,心中登時頗有感觸。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确實有諸多不公。他反駁不了父親的話,也知道父親的這些話确實有幾分道理,隻是這件事牽扯的層面太大,必須盡快解決才行。
陸離的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們隻能想辦法趕緊把血玉找回來,省得有心術不正之者拿它為非作歹。”
聽到他這麼說,陸峰知道他是聽進了自己的話,不由地心頭一松:“從連宵和趙桓今日的反應,血玉應該不在赤日殿的手上,但趙家就有點說不準了。”
陸峰想到奚睿死時,趙義和趙桓兩兄弟的反應,不禁有些擔憂。
思及此,他不忘叮囑陸離:“不過不管血玉在不在他們手上,今日奚睿之死,趙家肯定會把這筆血海深仇記在你們夫婦頭上。我們陸家莊和趙家的梁子,算是正式結下。以後你們夫妻兩人出門,還須小心一點。”
這一點陸峰不說,陸離心裡也清楚,臉色不覺又難看起來:“我知道。”
他們能想到的,司纓自然也能想到,甚至比他們更早想到。
陸離才離開房間不久,從方才就不見人影的容雲,一溜煙鑽進司纓的房間。
“回來了?”
司纓一見他進來,找了個借口将夏淩打發出發,這才開口問道:“怎麼樣了?”
容雲連忙上前,将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一低聲說與司纓聽。
趙義這人,司纓上輩子接觸得不多,依稀隻記得是個狠角色。當年他僅是二十多歲就當上趙家的家主,這樣的人如果沒有一點心思,或者是籠絡人心的手段,是不可能說得過去。
至于那個趙桓,司纓沒有接觸過,但從他今日在大殿上的反應,以及他抱着奚睿的屍體離開時,看着他們的仇恨目光,就讓司纓不敢掉以輕心。
是以這兩人走後,司纓偷偷給容雲使了個眼色,讓他跟過去,以防趙家兄弟耍花樣。
當然,司纓相信他們不會笨得在少林寺就動手,可是下了山,誰知道會發生點什麼。
按照容雲的講述,趙義回去後把趙桓訓了一頓。原來之前趙桓派人在甸鄉地界伏擊陸離和司纓等人,以及在苗家對他們下手之事,趙義并不知情。
趙義認為趙桓已經打草驚蛇,讓趙桓以後不要再對血玉下手。可是趙桓不甘心,誓要為奚睿報仇。而趙桓奪血玉的原因,正如奚睿所言,确實是為了給趙義醫治舊傷。
司纓想起趙義的那一臉病容,以及達摩殿那一晚不曾用到的左手,不由地好奇問道:“趙義的這身舊傷,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容雲如實回道:“不清楚。隻知道他手疾多年,這幾年更是深居簡出,身體也每況愈下,趙家的一切事務,基本都是趙桓在處理。”
司纓若有所思,隻覺他這個情況,與苗賀的情況有點相似。
“原因他們方才沒提起嗎?”她問道。
“沒有。”容雲再度搖了搖首。
司纓沉吟了片刻,便沒再追問下去。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又想到些什麼,不由地問道:“他們沒發現你?”
那夜趙義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容雲雖然學過閉息之法,輕功勉強也算是一流行列,但是他偷聽了那麼久,趙義不可能沒發現他才對。
容雲回道:“發現了,但我跑得快,所以沒事。”
司纓稍微一想,就知道什麼原因。
如果趙義身上有舊傷,那晚趙義強行出手,想必已經牽起了他身體的經年舊傷。難怪今日他這般安靜,都沒有為趙桓師徒倆出頭,原來是力不從心。
隻怕那個趙桓,情況也不比他這位兄長好到哪裡去。
一念及此,司纓稍稍寬了心。
“下去吧,準備明日下山。”
容雲抱手一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