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貨司纓不着痕迹地用話術套夏淩的話。
夏淩沉默了半天,才壓低着聲音,沉痛道:“郡主是想王爺王妃了吧,當初王爺和王妃雖然覺得陸少俠不錯,可不舍得郡主嫁這麼遠,就是擔心離得太遠,想要見郡主一面都不方便。是郡主自己非要應下這門親事。現下路途遙遠,郡主要是想念王爺王妃,也得先忍忍,等過些日子天氣變暖了,郡主的身體好一些才能回門。”
司纓微驚,沒料到這門親事還是原主兒自己應下的。
難道是兩情相悅?
不過這個想法才在腦海裡轉了一圈,立即就被司纓抹殺掉。隻因她想起昨晚少年看她時的眼神,雖然她還沒有愛過人,但相愛中的兩個人看對方的眼神不應該是這樣的。
總不能是單方面相思吧?
司纓思索良久,覺得這個可能性也不大。
她覺得夏淩或許應該知道些什麼,眼珠子溜轉了一圈,繼續拿話套夏淩。
“你應知道,我答應這門親也是因為……因為……”後面的話,忽地被司纓止住,化成一聲無聲且無可奈何的歎息。
轎外之人雖聽不到她的歎息聲,可将她前面的話聽全了,心裡不由得更加心疼自家主人。
“夏淩明白,郡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王爺和王妃。王爺和王妃為郡主操勞了一輩子,郡主是不想、不想臨了還死在他們的面前,這才答應陸家的親事,遠嫁江陵。說這樣的話,即使出了事,還能再多瞞一陣。王爺和王妃收到消息,也不會接受不了。可是郡主卻不知道,我們離開王府的前一夜,王妃躲在房間裡整整哭了一宿。她再三囑咐讓我們好好照顧你,如果……如果郡主在這裡過得不好,就帶你回去。郡主擔心王爺和王妃會傷心,但其實王爺王妃一樣也在擔心你。”
司纓微微愣住,不曾想理由竟是這樣,看來這原主兒“司纓”是察覺到自己将命不久矣,才會決定遠嫁他鄉,不想讓父母親眼目睹她死時的樣子。隻是不知道“她”與淮南王又是否知曉陸家的心思。又或者是已經猜到一些,隻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轉瞬之間,司纓已經想到許多。
反正她的想法和那個愛講八卦的少年一樣,覺得陸峰不會憑白無故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娶一個随時會死的女子進門,肯定另有所謀。
司纓心裡想着事,轎外的夏淩不知,見她半天不吱聲,以為是自己說錯話惹主子難過了,忙緊張地岔開話題。
“郡主常說,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時候,就是穿上嫁衣出嫁的那一天。今日郡主終于得償所願,王爺和王妃雖然無法親眼見到郡主和郡馬拜堂成親,但相信他們遠在淮南,也會替你高興。”
司纓下意識看了眼身上的紅嫁衣,心裡有點五味陳雜。
她突然有點明白淮南王為何會同意這門親事,如果穿上嫁衣出嫁,是原主兒“司纓”的最後心願,淮南王夫婦當真疼愛她,自然會願意成全她。
既是如此,那她今日就好好替“她”走完這流程吧,就當是自己占用“她”身體的一種回報。
熱熱鬧鬧遊過街後,迎親隊伍終于在萬衆矚目中,将花轎接到陸家莊。
陸離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在徐嬷嬷的再三催促下,心不甘情不願地踢了下轎子。司纓在裡面不知外頭的情況,見轎子停下來,便急急将喜帕重新蓋好。
陸離掀起紅彤彤的簾布,正好瞧見司纓在蓋蓋頭,驟然想起她方才掀窗簾之事,眉角當即一抽,很想憤然離場,不過最後還是生生忍住,朝轎中之人伸出手,隻是神色愈發冷沉。
司纓活了兩輩子,也是大姑娘頭一回坐花轎,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見有人朝她伸出手,她便趕緊将那人的手腕抓緊,然後弓着身下轎。
也不知是久坐不适,還是這副身體當真弱到爆,司纓身子還沒站定,頓覺一陣暈眩從四面八方襲來,司纓雙腳一軟,就要往旁邊摔去。陸離餘光瞥及,電光石火間出手扶住她。司纓這才沒在人前出糗。
隻是現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們的身上,盡管兩人的動作不大,仍然被許多人收進眼裡。
因此四周又開始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之前少年埋下的種子,這會兒在衆人的心裡愈刨愈大。原本還在羨慕這場婚禮的衆人,這會兒更多的是抱着一種八卦的心态在圍觀這場婚禮。
陸離冷眼看着,心中甚是煩躁,面上卻在努力克制着。
這三天來,江湖上但凡能叫得上名字的,又與陸家莊有點交情的,都捧着大禮前來祝賀。現下這些武林中人齊聚一堂,都在等着喝這杯喜酒,縱然陸離對身旁之人再不滿意,也不會親手毀了這場婚禮。
陸離将一條紅绫遞到司纓的手中,領着她進莊。
他嘴上雖然未置一詞,可是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悅氣息卻十分明顯。夏淩在王府當差多年,懂得察言觀色,自然看得出來陸離對自家主兒的态度。她默默伸手接過自家郡主,與徐媒婆一人一邊,扶着司纓進屋。
司纓卻完全沒心思理會這些,頭上的喜帕擋住了她大部分的視線,她得時刻注意着腳下才不會被裙子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