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整座聖諾蘭蒂斯城堡最大的偏殿黑斯廷斯宮,這裡隻住着弗洛裡安和阿撒茲勒兩個人以及少量仆從。
宮殿一樓是起居室,二樓是休息區,雖然名義上弗洛裡安和阿撒茲勒是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妻,但兩人都對這段關系的實際情況心知肚明,弗洛裡安自己挑了二樓一間側卧居住,留阿撒茲勒獨自睡在寬敞的寝宮中。
因為自小在人族長大,比起龍的形态,弗洛裡安更喜歡變成人的樣子。清晨,他從床上起來,站在窗邊沉郁地望着遠方,周圍盡是聖諾蘭蒂斯城堡高大的宮殿,将人類居住的部落緊緊遮擋。
他輕歎一口氣,垂下眼簾,發現阿撒茲勒獨自呆在花園中,正對着一片樹葉擺弄手勢。
那片樹葉随着他手指伸出的動作晃晃悠悠地浮起來,沒有維持多久,就失去魔法掉到了地上。
阿撒茲勒看起來十分沮喪,但他沒有放棄,而是将樹葉撿起來重新試着施展魔法。
看着這一畫面,弗洛裡安不受控制地想起曾經也有一個人,在他們都還是孩童的時候,對自己演示過讓一片樹葉飄起。
他說這是魔族的能力,叫做魔法,他服侍的那個魔族有閑心逸緻的時候,教給了他這個最簡單基礎的魔法。
那個魔族還對他說如果他學會了,下次會教他點别的。
而他也确實天生聰慧,輕松就掌握了那個魔法,興緻勃勃地來展示給自己看。
但也是那個人,毫不留戀地,讓自己回到了龍族。
弗洛裡安回過神來,他注意到阿撒茲勒突然停止練習魔法的動作,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随後他驚呼一聲一瘸一拐地跑到草叢中蹲下,神情顯得很焦急。
弗洛裡安眼神掃視一圈,見花園四周沒有仆人,隻好變回龍形,扇動翅膀穿過窗戶從二樓飛到阿撒茲勒身邊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弗洛裡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阿撒茲勒眉頭緊蹙,雙手捧起一隻腿部流血的鳥雀,“它受傷了,好可憐,可是我不會使用治愈魔法治療它,你快救救它吧!”
弗洛裡安靜默片刻,擡起右手在鳥雀身上緩緩撫過,那傷口血流的速度竟然放慢到近乎停滞,弗洛裡安接過鳥雀,後背拍打起翅膀,“我去找禦醫給它包紮。”說着,他飛離了黑斯廷斯宮。
在他身後,阿撒茲勒将藏在袖中粘血的刀片,用黑魔法熔了個幹淨。
賈科莫一行三人找到的借宿人家,正是白日裡在街道邊旁觀龍王子回宮時搭話的一家五口。
本來他還在糾結什麼時候再去找阿撒茲勒,沒想到第二天阿撒茲勒就使用時空裂鏡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賈科莫便将約阿希姆的發現告訴了阿撒茲勒。
阿撒茲勒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龍有操縱自然的能力。不同的龍能力不同,有的能呼風,有的能喚雨,有的能噴火,有的能縱雲。就在昨天,近身接近弗洛裡安後,我發現他的能力與時間有關。”
“所以那塊能讓時空機器正常運轉的獸骨,很有可能是弗洛裡安或者其他相同能力者的骨頭嗎?”約阿希姆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
“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我會想辦法弄到一塊他的骨頭,作為回報,賈科莫,你讓我用一次時空機器,我想看看兩百年後我是怎樣統治這片大陸的。”
“當然可以,因為兩百年後的你幫我完成時空機器時也是這樣說的,不過那個時候你說的是想去兩百年前改變一件讓你後悔的事情。”
“是嗎…”阿撒茲勒皺眉,“還會有能讓我後悔的事情?”
他不以為意,很快将這句話抛在腦後,“那我肯定是在開玩笑。”
阿撒茲勒使用時空裂鏡回到黑斯廷斯宮殿二樓的寝宮後,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他趕到一樓,發現弗洛裡安胸口插着一把劍,正氣息奄奄地躺在門後。
不過刺殺弗洛裡安的刺客看起來并不知曉弗洛裡安的能力與時間有關,弗洛裡安本能地使用能力延緩自己胸口流血的速度,這保住了他的性命。
阿撒茲勒連忙呼喚守在殿外的兩名仆人進來,讓一名仆人把禦醫叫來,另一名去正殿禀報龍王。
正在考察幾位龍子政績的龍王聞訊後勃然大怒,命侍衛一定要查出刺客是誰。
他問随後趕來的阿撒茲勒:“阿撒茲勒,你在寝宮中沒聽到一點兒動靜嗎?”
阿撒茲勒對龍王語氣中看似關切實則暗含的懷疑并不感到詫異,原本龍族對他一個魔族肯定也不可能十成十地信任,非常容易懷疑到自己身上。
“我受了腳傷,服下禦醫給的藥就感到困乏睡着了,沒有聽到動靜。”
他将纏着繃帶的腳踝露給龍王看,腫脹的踝部不像作假。
受了腳傷的人行動不便,不可能輕易近身刺殺弗洛裡安,龍王相信了他,“嗯,這段時間我會加強黑斯廷斯宮的守衛,你們倆要注意安全,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徹查到底的。”
這時,禦醫給弗洛裡安包紮完傷口前來正殿禀報情況。
“啟禀陛下,現在弗洛裡安殿下已暫無生命之憂,但仍需精心調養月餘,方能徹底康複。”
他将從弗洛裡安身上拔下來的匕首呈遞給龍王,“隻是這柄匕首…”
他瞥了站在殿堂中的幾名王子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匕首怎麼了?”
龍王從仆從手中接過匕首緩緩轉動,在燈光的照射下,匕首的刀刃上反射出一行小字,印着畢摩府邸的紋路。
“畢摩,這是你宮殿武器庫中的匕首,你可有何話要說?”
“如果是我做的,我怎麼會用這種一眼就能查到來源的行刺工具?父王,你可莫要冤枉兒臣!”
黑龍畢摩對父親的突然發問感到吃驚,急切地為自己辯解道。
“正是因為任誰看都覺得栽贓得太明顯,才會直接把兄長排除出去,好一手反邏輯呢!”銀龍威瑟斯彭突然不鹹不淡地開口。
“威瑟斯彭,連你也懷疑我?”
“今天下午你在哪裡,畢摩?”龍王進一步質問黑龍。
“父王!弗洛裡安會停滞時間,用匕首根本不可能殺死他,我做這種事情有什麼意義!”
畢摩沒有正面回答龍王的話,他往殿堂前急行幾步,脫口說出他認為再顯然不過的理由。
“你怎麼知道弗洛裡安會停滞時間?”
殿堂中突然傳來一道清晰而銳利的聲音,聲音的來源是阿撒茲勒。
這句疑問猶如一道驚雷,整個殿堂陷入了一片短暫的寂靜,所有人的思緒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疑問所牽引。
“對呀,哥哥,你怎麼知道弗洛裡安的能力是什麼的,他不是剛回來沒幾天,我們統共才見過他一面嗎?”威瑟斯彭率先開了口。
“畢摩!”寶座上的龍王怒目圓睜,鼻翼急遽翕動,龍須根根直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要将寶座堅固的扶手捏碎,“弗洛裡安出生時,隻有我和他的生母拿瑪知道他的能力是控制身邊的時間流速,這種能力極為罕見,也正是這個原因,我們才相信那具與他能力一樣的嬰孩屍體就是弗洛裡安。”
他身上的青色鱗片在怒火的映照下,閃爍着令人膽寒的光芒,“你說,你跟那起掉包事件有沒有關系!”
“我…我…”此刻畢摩的氣勢與剛才振振有詞為自己辯解的樣子全然不同,他眼神遊離,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劃過他那因慌亂而變得煞白的臉頰。
“你們都下去吧,我要好好審訊一下他!”
從正殿回到黑斯廷斯宮,阿撒茲勒沒有直接去寝宮看望弗洛裡安,而是先去了廚房,讓仆人把他此前叮囑他們準備的晚餐擺到宮殿一樓的餐桌上。
等最後一個瓷碗擺好,阿撒茲勒遣退了仆人,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弗洛裡安正好下了二樓。
見到弗洛裡安,阿撒茲勒連忙快步走到樓梯上攙扶住他,“你醒了?不再多休息休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