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我。”戴恩·弗萊貝格，也就是艾卡德眼睛冷冷地瞥向一邊，“告白對象不是本人，讓你失望了吧。”

艾卡德收到安斯艾爾假面舞會的邀請函後，因為推脫不掉，又因為現下他一點兒法力也沒有，他決定讓烏鴉耶茨同他一起前往曼陀菲爾魔法學校，便于保護和照顧他。

按理說他有邀請函，安斯艾爾已經将他的樣貌輸入進了學校的屏障中，當天晚上可以自由進入，因此實際上隻需要讓烏鴉耶茨喝下帶有波卡特洛血液的變身藥水即可。

但是出于一些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他還是自己喝下了那瓶變身藥水裡最後的一點藥液，然後将自己的鮮血滴在紅女巫後來補償給他的那瓶新的變身藥水裡，讓烏鴉耶茨變成戴恩·弗萊貝格的樣子跟他一起來參加舞會。

“我變成戴恩·弗萊貝格的樣子進去，那您是不是就不用去了？”耶茨提出這一舉措中的更優解。

“…不，安斯艾爾不知道要跟戴恩說什麼話，我得跟着聽聽。”艾卡德目光躲閃道。

“也好，您整日呆在莊園裡太悶了，正好可以參加這個舞會放松一下心情，我是支持您去的。 ”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前後分兩個時間段進入了學校。

艾卡德本來打算在安斯艾爾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就離開，但他一直熬到舞會散場安斯艾爾也沒有出現。

他懶得社交，沒有按照安斯艾爾說的做什麼跟假面舞會主題相稱的打扮，就這麼保持着變身後的原樣坐在會場角落，他看到多明尼卡一身狼人服務員的打扮穿梭在會場間，心想他兼職的工種還真是多，他是有多缺錢。

沒過多久，一個女學生站到了自己身前，把手裡的面具遞給自己，“波卡特洛，你忘了帶你的假面啦，給你。我今晚有點忙，不能陪你了，抱歉哦，舞會結束你就早點回去吧！”

艾卡德眯起雙眸，打量着離開的女學生，他對這個人有點兒印象，之前在魔法課上她跟自己變身的這個女學生似乎關系很熟的樣子，他想起來她叫莫娜。

他不甚在意，可是舞會漸近尾聲時，這個女學生莫娜又回到了自己身旁，這一次，她反常地沒有搭理自己，而是大大咧咧地坐在旁邊，問多明尼卡要了飲料和甜品粗魯地吃起來，還突然像是第一次見面一樣跟自己搭讪，但那副自由自在的架勢艾卡德倒是越看越熟悉，很像一個故人。

艾卡德搖搖頭，不禁為自己的想法啞然失笑，西格恩？那個家夥現在不知道在哪兒逃亡着呢，活着還是死了都不一定。

他打算離開時，卻看到變成戴恩·弗萊貝格樣子的烏鴉耶茨被那個女學生莫娜叫進了一個小房間裡。跟多明尼卡分開後，艾卡德便走到小房間隔壁的這間房間裡，等着耶茨出來。

然後便發生了後面的事。

“你是戴恩先生？”休息室裡，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多明尼卡反複向艾卡德确認，消化着這個認知。

“是我。”艾卡德說，一想起剛才的沖動舉動他就懊惱不已。

“是那個花卉節期間來維拉紮諾地區的魔法雜貨店向我購買過魔法道具，暑假的時候為我提供莊園裡的兼職，帶我一起去找紅女巫購買魔法藥水，還跟我，跟我…的戴恩先生？”

“沒錯，都是我，怎麼，很失望是吧？”

“不，不…”

仍然緊抓着艾卡德胳膊的多明尼卡順勢将艾卡德一把拉到了自己的懷裡，他又是搖頭歎息，又是閉眼發笑，仿佛精神陷入了一種錯亂的狀态。

艾卡德窩在他的胸前，聽着他胸腔中因為止不住的笑意而傳出來的共鳴音。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我早該想到的…”他輕輕親了一口艾卡德的額頭，“不管怎麼說，我終于找到你了。”

“什麼意思？你不是喜歡波卡特洛嗎？”艾卡德冷着臉說，他對多明尼卡剛才的話仍然耿耿于懷。

“我喜歡的不是波卡特洛，而是她的副人格，不過我現在知道了，她的副人格就是你，戴恩先生。

“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你去過紅女巫那裡購買過變身藥水，突然出現在莊園裡的也不是真的波卡特洛，而是喝下變身藥水後的你。”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的是…”

“我喜歡的一直是你，戴恩先生。第一次見你是在男寝頂樓的自習室，那次零點的鐘聲響起，你就跑了，原來是因為變身藥水要失效了呀！

“第二次見到你，應該是魔藥課上，你又對我施了第一次見面時的魔法，所以我才确認那是你，那節課上我的魔法技術表現得那麼差，害你吃了好幾次苦頭，真的很抱歉。

“畢業晚會最後出現在舞台上的也是你吧，所以沒有換演出服，演技也突然變得生疏，一開始出現在前廳走廊裡的也是你，所以聽到零點倒計時的鐘聲你又跑了。

“可是這些把我搞混亂了，我以為你是波卡特洛的副人格，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原來暑假，我一直在跟我的心上人相處啊，我真是太笨了，戴恩先生，你會原諒我嗎？”

“你…”

聽到多明尼卡突然的真心剖白，艾卡德也很混亂，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這麼說多明尼卡喜歡他？真是荒唐，他怎麼敢的？

思索間，他感覺多明尼卡的手覆上了他的腹部，輕輕摩挲起來，那裡因為懷孕的緣故，已經高高隆起，将他的四肢稱得愈發纖細。

多明尼卡聲音放得更輕，“我知道了，你方才問我夏天去哪兒了，是問我跟你，跟你那個之後去哪兒了吧？

“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就躲了起來，直到耶茨先生來把我辭退。

“被辭退後，我就去了附近的農舍幹雜活。有一天，農舍的婆婆跟我說，鎮上莊園裡住的夫人懷孕了，她的管家居然來給她買螃蟹，他不知道懷孕的人不能吃性寒的東西嗎。我心裡想，這附近的鎮上隻有一處莊園，可那莊園裡哪有什麼夫人，隻有一個您，難道她說得懷孕的人是您？”

“我沒懷孕，男的怎麼可能懷孕。”艾卡德嘴硬道。

正說着，他就感到肚子中的胎兒踢了他一腳，多明尼卡也很明顯感受到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懷孕了，懷孕的這段時間一定很辛苦吧。沒能在你身邊照顧你，真的很抱歉。”

多明尼卡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艾卡德的神情。

“孩子的名字…叫薩默好嗎？”

艾卡德沒有說話，薩默，是夏天的意思。

在夏天裡，他們單獨相處了很長時間，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鑲嵌在記憶的蒼穹中，純淨得如同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的細碎而迷蒙的光影，成為了獨屬于兩個人的回憶。

多明尼卡沒有等來艾卡德的回應，他自嘲地笑了笑，“…怎麼，是因為夏天對你來說是不好的回憶是嗎…”

艾卡德始終繃着一張臉。

多明尼卡歎一口氣，“算了。”

不再有任何鋪墊和迂回，他終于直白了當地将壓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語氣誠懇又熱烈，“戴恩先生，我喜歡你，你願意接受我嗎？”

艾卡德有一百種嘲諷的話可以用來拒絕多明尼卡，但他最後說出口的卻是，“你不介意我是個男的？”

“隻要你不是一個道德敗壞的混蛋就可以，比如那個曾經讓無數人死亡的試圖毀滅大陸的惡徒艾卡德。”

多明尼卡開玩笑道，他親昵地摟着艾卡德，将頭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在他耳畔厮磨，心底柔軟成一片。

可是他卻沒有看到，艾卡德本來染上一點柔和笑意的眼睛驟然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