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明尼卡的拳頭握緊又松開，他盯着波卡特洛的眼睛看了許久，最後沖波卡特洛露出一個無奈落寞的笑容，“沒事了。”

艾卡德在變回原身的前一秒跑出了學校。

他此時十分虛弱，本想施展時空裂鏡盡快回到莊園，卻偏偏遇到了送完薇洛·古斯塔夫一個人走回來的安斯艾爾。

看到安斯艾爾的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然後快步向自己走來，上輩子不好的回憶朝艾卡德襲來，使得他身體瞬間僵住，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動。

他忐忑地想，被安斯艾爾發現了？

但是走近了的安斯艾爾隻是一臉熱情地沖艾卡德打招呼：“嗨，戴恩，好久沒聽說過你的消息了啊，最近在幹嘛？”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像一位慈愛的長輩。

艾卡德安穩心神，在心裡思忖：我這具身體的原主跟安斯艾爾有點交情？

安斯艾爾親切地攬過艾卡德的肩膀，把他帶到了學校附近巷子深處的酒吧裡，坐在吧台前點了兩杯啤酒，繼續跟他叙舊。

“發生了你父親和母親的事情後，我和約阿希姆都很擔心你，看到你現在精神狀态不錯，我心裡寬慰了不少。”

艾卡德謹慎地沒有搭話，他這副樣子歪打正着，在安斯艾爾眼中就是他還在為父母的事情難過。

“不說這個了，上次見你的時候，我說我在為巫師考核通過和不通過的同級生怎麼處理的問題發愁，但是現在我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你知道我是怎麼解決的嗎？”

“怎麼解決的？”

“我将校内中級巫師考核的時間統一定在了六年級，從六年級開始，學校每年會組織考核官來魔法學校集中考核，也就是說每名學生有三年的時間進行中級巫師考核，此後無論能不能成為中級巫師，都要畢業了。

“直到畢業也沒能創造出來一個魔法的學生，畢業後如果還想要進行巫師考核，就還是用社會上的形式，自己去找考核官進行考核。

“上學期間成功通過中級巫師考核的學生則會重新組建成新的班級，學習水晶球占蔔、時空裂鏡等更高階的魔法。”

安斯艾爾是個話多的人，酒精上頭，說起創校史來如數家珍，艾卡德聽得不耐煩，又腹痛難忍，卻隻能跟他虛與委蛇，敷衍誇贊他解決得很周到。

“但是直到我的第一屆學生馬上要畢業，我最近才突然意識到，我之前都把重心放在盡量讓學生通過中級巫師考核上，為此專門開設了中級巫師考核指導課，可是我卻忘了，大部分巫師終其一生也很難成功創造出來一個魔法，能夠在魔法上有造詣的巫師終究是少數。

“在這之前，我得保證我學校的學生畢業後能夠找到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吧，連溫飽都解決不了，又談何巫師考核，因此我更應該給高年級學生開的其實應該是就業指導課呀。

“我最近總是寝食難安，害怕我的學生們畢業後找不到工作。我真是一個不稱職的校長吧。”

安斯艾爾看起來頹喪極了。

他沉默下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

良久後，艾卡德緩緩開口道：“在這個不算太平的時代，至少你為你的學生們提供了一條保命的手段。”

他難得說誇贊人的話，他想，他不是同情安斯艾爾，隻是看不起這個昔日能夠葬送他的陰謀、親手把他打敗的風光人物因為這點事這麼消沉罷了。

“據說幾百年前一位叫艾維的人類勇者使用魔法征服了這片大陸，建立國家時，他的手下們認為既然已經天下太平，就應當禁止子民再使用魔法，因為魔法太過于危險，會被有心之人利用，做出危害社會的事情。但艾維力排衆議，要求必須保留魔法，防止以後出現實力強大的敵人時無人能夠将其打敗，因此後世才得以繼續學習魔法。

“我認為，你跟那個人類勇者很像。

“如果命都沒有了，又談何養家糊口呢。再說就業問題上也沒那麼艱難吧，再不濟就是去當送貨員也能用魔法比别人送得快呢。”

“戴恩，”安斯艾爾感動得都快哭了，“謝謝你安慰我。”他又加上來一打啤酒，大有要跟艾卡德喝得不醉不歸的架勢。

“其實我最近遇到一件棘手事。”

喝光杯底最後一口泡沫啤酒，安斯艾爾話題一轉，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今年以來，我的學生陸續失蹤了好些個，到這個月，更是在校園裡先後發現了兩具屍體，一具在男寝頂樓自習室的雜物架後，一具在魔藥實驗樓的廁所隔間裡。為了不引起恐慌，這些事情我們都瞞了下來，但目前還沒有眉目。”

男寝自習室和魔藥實驗樓，恰恰是除了今晚的禮堂外艾卡德在學校裡去過的另外兩個地方，艾卡德很難不把安斯艾爾說的事情跟自己的行蹤聯系起來，但是他又确實除了找惡魔的卵外什麼也沒做。

他隐隐覺得事情很不簡單。

“那兩具死去的屍體是什麼樣的？”

“皆死狀凄慘，周圍血液飛濺，腹部皮肉外翻，露出裡面血肉模糊的内髒器官，但奇怪的是，經過鑒定，兩具屍體都不像是被外力開膛破肚，更像是被什麼東西從體内強行破開。”

“那消失的學生有什麼共同點嗎？”

“這個我們倒是沒發現，隻能說是低年級的比較多吧。”

艾卡德想，就安斯艾爾那個穿着隐形衣進不去喝了變身藥水卻可以随意出入的學校禁制，混進去個什麼妖魔鬼怪隻怕也沒人察覺。

但他不會主動開口提醒安斯艾爾這件事，不然隻怕安斯艾爾要調查到自己頭上。

因此他和安斯艾爾一起沉默，直到安斯艾爾發現艾卡德臉色蒼白，眉頭緊蹙，顯然是硬撐着在聽自己傾訴。

“啊，抱歉，戴恩，都怪我，這麼晚了還拉着你在這裡喝酒，你的身體受不住吧？”

他結了賬，将艾卡德拉出酒吧門外，巷口對面的學校籠罩在一片漆黑中，慶典的喧嚣早已沉寂，空蕩蕩的小巷在黯淡的路燈下顯得格外寂靜。

被冷風一吹，安斯艾爾因醉酒而混沌的頭腦有了片刻的清醒，他施展起一面時空裂鏡，帶着艾卡德直接來到了戴恩的莊園前，“再見，戴恩，你快回去休息吧，改天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