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約阿希姆的靠近,原本獨自坐在角落雜物堆上的白女巫一臉冷漠地想要起身走開換個地方呆着,約阿希姆趕緊叫住她,“等等,您的名字,是依耶塔吧?我是缇斯麥國的王子約阿希姆·富歇,我看了若……”
白女巫突然頓住,犀利的目光望向他,“你說你叫什麼?”
“我,我叫約阿希姆·富歇。您認識我?”
“有一個年輕人三年前曾來找過我。”說到這裡,白女巫突然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約阿希姆一眼,“他向我索要一株世界上最美麗的紅玫瑰,送給他最忠實的情人。我曾經遭受過一段感情的背叛,對人類之間的愛情充滿失望,但是我願意給他一次機會,也是給我自己一次機會,我想看看,也許這個世界依然有真情存在,到那個時候,我會跟自己和解,不再帶着仇恨生活。
“顯然,我又一次離譜地錯了。就像我曾經蠢得無可救藥地愛上那個薄情寡義的人一樣!”
“您說的是若昂·奧蘭治吧?”
“哦?看來你對這個負心漢有點了解。”
“若昂·奧蘭治他不是那樣的人,他…”
“他說他一輩子隻愛我一個人!”白女巫突然加重了語氣,打斷了他的話,“他說,他的心和靈魂隻屬于我一個人,他絕對不會背叛我們的愛情。為了他,我甘願變成人族,可是他卻抛棄了我,跟卡洛斯的公主結婚了!就這樣你還要為他說話?”
約阿希姆沉默了,他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後續居然是這樣的,他席地坐在白女巫身邊,語氣帶着十足的誠懇:“後來發生了什麼,您願意跟我講講嗎?”
白女巫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是看到他還算虔誠的态度,想到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的處境,她不自覺地回憶起了十幾年前的事情。
“第一次見到若昂·奧蘭治時,他倒在沃雪之境的雪山上奄奄一息,我把他撿回了家悉心照顧,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彼此傾心,很快我便懷孕了。
“但是精靈族不允許精靈與人類相愛,因此若昂同我商議回他的母國,他說他是弗朗索瓦的王子,回去後我們會過得更好,我答應了他。
“後來的事情并不順利,為了能讓他的家族接受我,我甚至通過水晶球占蔔出了一個可以改變種族的黑魔法,犧牲了我肚子中的孩子,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人族,但仍然無濟于事。
“後來,若昂·奧蘭治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越來越少見到他。我時常自己一個人待在偌大的府邸裡,靠發呆打發無聊的時光。
“我的妹妹塞勒涅曾來找過我,看到我的人類耳朵,她心疼的眼神溢于言表,她說她知道我受了很多苦,她說我在這裡過得并不開心,她說人類尤其是王室的各種規矩是習慣了自由無拘束的精靈所難以習慣的,她想要帶我回沃雪之境。
“可是當時的我被愛情蒙住了雙眼,我拒絕了她,告訴她我愛若昂,我要永遠跟他在一起,為了能跟他在一起,這些苦我都能承受。
“直到那天他很久也不回來,我拖着病弱的身體去阿奇柏德宮找他,發現阿奇柏德宮燈火通明,正在舉辦盛大的舞會。
“我看到若昂牽着一個公主的手,那公主嬌小可愛,精緻的面容宛如精心雕琢的美玉,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猶如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她多像曾經的我啊,曾經的我也是這麼不谙世事,無憂無慮,可是後來我卻滿臉憔悴,被黑魔法的後遺症拖垮了身體,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隻能躺在床上。
“他們在音樂中跳起雙人舞,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默契和諧,公主的裙擺随着她的步伐輕輕搖曳,一頭橙紅卷發柔順地垂在她的肩頭,随着舞步輕輕拂起。璀璨的燈光灑在他們身上,仿佛是夢幻中的景象。
“他們才是真正般配的兩個人,來弗朗索瓦幾個月,我終于弄懂了若昂親戚口中的‘門當戶對’到底是什麼意思。
“圍在他們周圍的人們目光中充滿對他們的祝福,隻有門外陰影中的我是一個自始至終的局外人。
“不久若昂開始修理花園,他在花園裡種了很多白玫瑰,他說我可以來這裡散散心,剪剪花枝澆澆水,我就又說服了我自己,相信他心裡還是在意我的。
“想到這些是若昂對我的愛,我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培育這些白玫瑰上。
“可是你能想到嗎?
“我居然天真地以為這些花真的是送給我的,看到若昂獨自在夜空下采摘出很多株玫瑰花的時候,我居然沒有起疑。
“他說明天有重要的事,但是晚上一定會回來。
第二天我比以往更虛弱地躺在床上,忽然聽到外面人群歡呼的聲音,我起身吃力地走到庭院,将府邸的大門打開一條縫,看到王室的婚車緩緩從門前經過,而穿着婚服站在婚車中迎接着群衆祝福的,正是若昂·奧蘭治和那天跟他一起跳舞的公主,公主手裡捧着一大捧包紮精美的白色玫瑰花,與若昂前一日在院内摘取的無異。
我瞳孔驟縮,隻覺得靈魂被瞬間抽走,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
“他背叛了我們的誓言。
“他輕易地變了心。
“他已經投入到了新的誘惑中,而我是他累贅的舊人。
“當晚,他回到莊園的時候,我已經在庭院裡等候他多時。
“他看到我時仍舊在表現他的虛情假意,驚訝地問我為什麼衣着單薄地站在涼夜中,夜深露濃,我應該在房間休息。
“他走上來要擁抱我,而他不知道,我的胸口插着一把劍,等他意識到不對勁時,他已經無法掙脫,我按住他的後背将他抱得更緊,劍刃插向我心髒深處。
“這是一柄雙頭劍,沒錯,我想要跟若昂同歸于盡。
“噴湧而出的鮮血濺在了一旁的白玫瑰花瓣上,将白色的玫瑰澆灌成了紅色,我們保持着相擁的姿勢,緩緩倒在了花田裡。
“不知過去多久,我又悠悠轉醒了過來。也許是上天的指示,讓我不要死,若昂·奧蘭治的屍體已經被王室帶了回去,為他舉行葬禮。而我從花田中取出其中被染得最紅的一朵玫瑰種在盆栽裡養了起來,此後就一直獨自一人生活在若昂的府邸裡,偶爾會有人因為知道我擅長占蔔而來找我做交易。我的妹妹又來找過我幾次,求我跟她回去,都被我拒絕了。”
……
意識到自己不該對一個陌生人說這些,白女巫停下了多餘的講述,她沉默了一瞬,重新用蔑視的眼神看向約阿希姆,“所以這就是你口中的‘不是這樣的人’?不愧是一丘之貉,這樣為他說話。”
約阿希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辯解,他覺得真相不是這樣的,若昂不是會背叛的人,他筆記的最後一頁一定寫了什麼很關鍵的東西,可是他不知道那一頁在哪裡。
此時走廊另一頭通道入口處突然響起一聲重物掉落砸到地面上的聲音,随後那個重物當啷當啷地滾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直滾到一間獄房前,被鐵欄杆擋住,液體從沒有密封的開口汩汩流了出來,有人看清了那是什麼,顫聲喊:“油桶!”
人群轟的一下炸開,接着越來越多的油桶被扔了下來,往地勢低窪的獄房這邊滾來,有的油桶撞倒了走廊另一側牆壁旁盛着火把的支架,跳躍的火焰一觸碰到地上的油,霎那間如脫缰的野馬般蔓延開來,熊熊烈火貪婪地舔舐着周圍的一切,滾滾濃煙升騰而起,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
“救命啊,着火啦!”
整座地下監獄到處都在哀嚎,巫師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與絕望,他們不顧一切地互相擁擠、推搡,扒着欄杆想要逃離,可是根本無濟于事,火舌一接觸到他們的衣服就迅速攀附而上。他們驚恐地尖叫,拼命拍打試圖撲滅火焰,但火勢卻愈發兇猛,無情地灼燒着他們的肌膚。
呼喊聲、叫罵聲交織在一起,在火光與濃煙中顯得格外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