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黑風高,餘栎房間有個很大的飄窗,窗簾沒有拉嚴,能從縫裡看到外面的月亮。
餘栎側躺着,瞪着兩隻大眼看着窗外,他一點困意也沒有。
“睡着了嗎?”林怿瑤躺在旁邊問。
“沒。”餘栎說,但是他沒動彈,雖然說他這一米八的大床不像寝室裡的那樣擠,不過他也習慣了和林怿瑤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盡己所能保持絕對的安靜。
林怿瑤把胳膊墊在腦後,仰頭看着餘栎房間白淨的天花闆,說他也睡不着。
“想媽媽?”餘栎問他。
“認枕頭。”
餘栎笑了一聲,見過有人認床的,第一次聽說認枕頭的。
林怿瑤在家裡和學校的枕頭都是他小時候姥爺給他做的,裡面塞的是毛巾頭,現在已經見不着了,那兩隻枕頭的年紀幾乎和他一樣大,他走到哪都會帶着,不過他也沒去過很多地方。
他小的時候關于姥爺的記憶很零碎,他隻記得姥爺那幾個孩子似乎都不太喜歡這個爹,覺得他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管,都不樂意把孩子往他那裡送。後來姥爺在他初三的時候去世了,初三那年馮華年也出事了,姥爺的葬禮上靜得幾乎沒有聲音,連哭也是象征性地掉幾滴眼淚,包括他媽。
當時林怿瑤在靈堂外面站着,看着被老馮趕走的馮華年,他聽有人說老爺子是被馮華年氣死的,其實他幾個月前還見過姥爺拉馮華年的手,雖然他在病房外聽不到裡面說什麼,他覺得姥爺或許并沒有因為馮華年動氣。
餘栎從床上翻起來,跨過林怿瑤打開窗旁邊的衣櫃,從裡面扒出來一個小毯子,那毯子一看就有些年歲了,是用大毛巾縫的,上面開着耀眼的牡丹花。
他把毯子丢在林怿瑤身上說:“枕頭沒有,這個也是我姥爺給我的,都是姥爺,湊合用吧。”
林怿瑤拎着身上那層薄薄的毯子,扭頭問又在他身邊躺下的餘栎:“這不會是你出生的時候包你的吧?”
還真說對了,餘栎嗯了一聲,其實他小的時候李樂萍和餘自強的感情并沒有這麼和平,矛盾源于他那個隻借錢不還錢的小姑,他爸媽因為這些錢鬧了好幾年離婚,那段時間餘栎幾乎都是在姥爺家長大的,回來之後他還不适應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半夜偷偷溜回姥爺家,把他爸媽吓得半死。
小時候在他心裡姥爺比餘自強和李樂萍要親的多,所以很多姥爺給他的東西他都留着。
林怿瑤笑笑把那個毯子疊了幾下塞在頭下面,至于原來那個枕頭被林怿瑤甩手丢進了餘栎沒拉上櫃門的衣櫃裡,突然就沉悶地‘當啷’一聲。
“你幹什麼呢?”餘栎翻身起來。
林怿瑤也撐起身子,和餘栎面面相觑:“我就扔個枕頭。”
餘栎把燈打開,林怿瑤把枕頭砸在了他的吉他上,吉他用包裝着,被他媽塞在了衣櫃,在那個角落吃了幾年的灰。他下床把吉他拿出來,他好多年都沒有聽到它響過了。
林怿瑤翻身趴在床上,問餘栎:“你還會吉他?”
“會。”餘栎大言不慚,絲毫沒有透露他就學了一個月的事實。
“彈一個。”
“這都幾點了。”
餘栎說着把拉鍊拉開,他的吉他是原木色的,入門買的,五百塊錢,在他們那一個初學小班裡已經算是高配了,他撥了撥琴弦,音早就跑了。
雖說他吉他沒學會,不過調音還可以,曾經得到了吉他老師和他那位大表哥的認可。
“你都會彈什麼?”林怿瑤撐着腦袋看着餘栎。
餘栎是沒膽子說随便點,他怕林怿瑤第二天睡醒了還記着這事兒,這人絕對幹得出來。
“丁香花。”餘栎老實回答。
入門歌曲,他隻學會了這一首就快進到了放棄。
“還有呢?”林怿瑤繼續問。
“沒有了。”餘栎接着答。
“合着就會一首。”林怿瑤笑他。
“那也是會。”餘栎白了他一眼。
林怿瑤坐起來小心翼翼地把餘栎懷裡的吉他拿過來,輕輕撥了幾下弦,聲音不大,看林怿瑤饒有興趣的樣子餘栎就沒說什麼。
“你怎麼不繼續學了?”林怿瑤抱着吉他擡眼問餘栎。
“嗯……”餘栎想了想,簡單的來講就是沒興趣了,至于為什麼沒興趣,大概是他那位大表哥突然走了。
“這個走不是去世的意思啊,”餘栎強調了一下接着說,“我當初學吉他就是看他彈吉他很帥,那時候讓他教我他不樂意,把我介紹給他開吉他班的朋友,一個月還收我二百塊錢,後來他跟他女朋友表白我還去幫忙了。”
餘栎說着來了興緻,拍了一下林怿瑤的膝蓋:“就是在一高,他以前也是一高的,不過那時候他畢業了,但是他女朋友還沒,他就在咱們那個操場上給他女朋友唱情歌。”
“你是去幫什麼的?”林怿瑤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