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蕭霖秋還未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麼,直到他看見男孩身旁有位低着頭的粉衣女孩,他才明白男孩是在說明憶鴻離開的事。
蕭霖秋放下筷箸,溫柔地笑起來,“當然不是,那個哥哥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他才離開的。”
“真的嗎?”女孩立刻湊過來,可憐巴巴的模樣大概是剛委屈着哭過。
“當然是真的。”蕭霖秋的笑容愈發燦爛。
男孩亦笑着比劃道:“那……他臉上的黑色痕迹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
蕭霖秋回憶粗略地回憶一瞬,然後搖頭說:“應該是不一樣的。”
“難道是什麼吓人的詛咒嗎?”女孩不可置信地詢問道。
“當然不是詛咒。”蕭霖秋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麼,“那個哥哥以前去過天上摘星星,他臉上的痕迹,其實是星星送給他的禮物。”
聽過蕭霖秋的解釋後,在坐的孩子紛紛驚歎起來,這不僅打消了小孩的偏見,還讓更多美好的事物破土而出。
飯後的一段時間裡,夜色漸深,孩子們在紀薇悅耳的歌謠中,陸續進入夢鄉,院子裡恢複寂靜,攀附藤條的花苞,在溶溶月色下,緩緩綻放。
紀薇單獨騰出一間屋子留給他們三個人睡。在蕭霖秋最後躺下後,仍留有一大片空曠的床榻。
“好久都沒有這麼睡過了。”翟池苑感歎道。
蕭霖秋長舒口氣,惬意地說:“我記得以前這樣的時候,還是在年夜的晚上。”
昏暗的房間内響起聲嗤笑,“你是說,你因為被吓哭後,連帶慕哥哥一起,被你哥扔出院子的那天?”
兒時的糗事蕭霖秋可不少,但這些彌足珍貴的回憶,都可以是他與友人之間,飯後拿出來解悶的趣事。
“以後等我的病好了,我想出去看看。”翟池苑翻身坐起來看着蕭霖秋說。
蕭霖秋頭靠在雙手上,思考良久才說:“我還是想留在京城,陪着我哥。”
“那好啊,以後我遊山玩水,定會托信鳥給你帶一劄信箋回來看望你。”
翟池苑心中無限暢想,他的手心緊攥着金骰子,反複摩挲。
在他十歲以前,因身體孱弱,一直被寄養在儋州的姑母家,足不出戶,後來他的病情逐漸好轉,才得以返京生活。
雖說他少有受到病痛的折磨,但他身上的病就像困人的牢籠,把他和世界相隔開來,所以久居深閣的少年,自然會對外界的未知事物産生無限幻想與憧憬。
清風拍打在二人的身側,似一位溫柔的母親,哄着他們緩緩睡去。
但在夜半時分,蕭霖秋被屋外的動靜吵醒,自從他來到妖界後,他的睡眠一直很淺,有時就算是鳥兒翅膀劃過樹梢的聲音,也能将他推出夢境。
他透過虛掩的窗戶,晃見一個人影躊躇在外,他小心起身,唯恐擾亂翟池苑的美夢。
蕭霖秋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走出屋舍,恰好看見明憶鴻正站在院子裡。
對方身上似是受了些許輕傷,血迹雖被處理過,但空氣中依舊留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彌漫。
“為何不進去?”蕭霖秋在腦海裡詢問道。
對方偏過頭來看他,[我不用睡覺。]
“自從遇見你後,就沒見你合過眼,況且你方才應該又解決了些棘手的妖怪吧?你如此下去,當真不會累嗎?”
明憶鴻不緊不慢地搖頭,“從未感受過累。”
聽明憶鴻這般說,仿佛他已經不止一次這樣做過了。
月下無言,蕭霖秋緩緩走過指着對方鬥笠上松下來的帽繩說:“你不系一下,鬥笠很容易掉的。”
明憶鴻沉默不語,他胡亂地拉住兩邊的繩子打了個死結,然後淡定地用意念說:[好了。]
蕭霖秋忍不住扯住繩結處,這已經完全壓進了脖子裡,“你是想勒死自己嗎?”
“我看你殺怪物挺利索,沒想到你連這個也不會。”蕭霖秋皺緊眉頭說。“那你衣帶是怎麼弄的?”
[隻會一種。]明憶鴻又解釋說:[但系在鬥笠上,一下就散了。]
蕭霖秋想象了一下,對方打鬥時的姿勢與速度,忍不住搖搖頭。
他伸出手,“我來幫你先解開,你把這個撩起來。”蕭霖秋指着垂下來的白紗說道。
明憶鴻愣愣地把白紗覆在鬥笠頂上,便于蕭霖秋先解開死結。
半晌後,蕭霖秋的手指都要掐紅了,他忍不住問:“你系的時候,是使了多大勁?這也解不開啊。”
[讓我來扯斷。]
眼看明憶鴻就要擡手扯繩子時,蕭霖秋連忙制止,以他的手勁,不把繩子連根拔斷都算好的了。
他盯着繩子思忖片刻,随即擡起頭來與其對視,“你介意我用嘴咬開嗎?”
[不介意。]對方回答得很快,似乎對眼前這個人抱有十足的信任。
聞言,蕭霖秋借月色尋找繩口,他自然地跟對方說:“來點光。”
明憶鴻迅速擡手,讓手心彙聚起一抹銀光,亮光映照在蕭霖秋的視線裡,青年修長的指尖不斷滑動在帽繩上,濃密纖長的睫毛上下掃動,恰好掩蓋住其如黑曜石般的眼眸。
蕭霖秋微微低頭順着指尖,輕輕咬在繩結處,微風搖曳過樹枝,把明憶鴻鬥笠上的白紗撫落下來,二人仿佛被白紗隔絕在内,兩個人影晃動投射在白紗上,唯有蟲鳴聲作伴。
“你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