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過後,她再也流不出眼淚了。
有時她會想,是不是時間一久,她也會像屋裡的其他女人一樣,神情木然,行屍走肉般過着日子。
可她舍不得外面的世界,不甘心自己的努力隻落得現在這個地步。
她必須逃出去。
經過她的觀察,這裡的看管系統是最不成熟的,她摸清了交班規律和漏洞,雖然中途失敗過,但她仍舊放棄希望。
一天淩晨,她終于跑出了那條巷子。
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仿佛隻要慢了一步,就要回到那個生不如死的地獄。
她不敢打車,現在除了自己,她誰都不敢相信。
她身上沒有手機,隻有一個偷來的錢包,裡面大概有五百元,她一路跑到車站,買了一張距離現在發車最快的車票。
她現在隻想離開這裡,不管去哪都行。
火車上,她時刻警惕着四周,哪怕周圍的人都睡了,她也不敢閉眼。
就這麼緊繃了快十個小時,終點站到了。
濱安。
又是一個陌生的城市。
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隻能先解決生存問題。
沒問題的,她可以做到的。
從前在家鄉,在大學,在失去自由的整整十六年裡,她都一個人挺過來了。
茫茫人生,她就像一葉輕舟,每次靠近岸邊的時候,就有一陣水波蕩漾過來,将她推走。
如果安然的代價是承受孤獨,而她恰好伶仃一人,沒有挂念。
可一場大雨吵醒了她的世界。
那人不講道理地接納她,理解她,包容她,溫暖她。
就像一束陽光穿過厚重的雲層,連空氣中的灰塵也被照亮。
她太久沒見過陽光了。
這種感覺本能的讓人依戀,可她心裡清楚,世間萬物都是虛無缥缈的,正如她輕易地相信了一個突然出現的表哥,她的人生才會徹底脫軌。
慘痛的教訓在時刻提醒她,不存在沒有目的的接近,更不會有不求回報的付出。
可那人很奇怪,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溫柔時像一朵白雲,憤怒時像一把鐮刀。
她感受過白雲的柔軟,也體驗過鐮刀的力量。
這兩個月來,她似乎重新被看見了。
有人在意她的想法,尊重她的選擇,即使她們當時不算朋友,隻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陌生人而已。
有人願意接受她的負面情緒,在她哭泣的時候陪伴在身邊,傾聽她的話語。
有人引導她要聽從内心,學會相信自己,權衡利弊自然是好的,但心裡的聲音隻有自己才能聽見。
她不常哭的。
因為就算哭,也隻是增加煩惱罷了,并不能改變現實。
可在那人面前,她卻哭了很多次。
有哀求的,有憤怒的,有擔心的,有感動的,最後還有失望的。
她以為學會了信任,可真相卻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
原來她心裡的那個例外,也是一團泡沫,時間一長,就消散不見了。
這世間唯一的真實,可能就是孤獨吧。
或許她早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