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你們先走吧,别讓人家久等了。”
“林老師,我們——”
“你走吧。”
喻子念聽過各種各樣的逐客令,唯獨這次,她的胸口像被一塊巨石壓着。
她輕輕點頭,離開了花店。
路上,嚴安說她的車前幾天送去保養了,這才借用了嚴覺的車。
可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她偷走了好不容易和林之夏建立起的信任,費盡心思拉近的二人關系也在這時墜入了萬丈深淵。
夜晚,那雙破碎的眼睛夢魇似的纏住她,她滿背冷汗,後悔地抱住腦袋。
第二天晚上,她守着接近打烊的時間走進店裡,這會店内已經沒有客人了,她必須和林之夏好好談談。
“林老師,我們可以談談嗎?”
“談什麼?”林之夏背對着她,看不見任何表情。
“談我們之間的事。”她沒有底氣,如果被拒絕,她隻能哀求林之夏給她一個機會。
“我們之間的事?我們的事可多了,你說的是哪個?”林之夏轉過身,眼眶已經紅的不像樣。
“是那個下着大雨的晚上嗎?我狠狠地咬你一口,你卻把我抱回車裡;是在地下停車場,我把你推倒親了你,你卻給我200塊錢讓我走。”
她每說一句話,都要深深吸一口氣,可每呼吸一次,心髒就被刀刃剜一次。
“還是說,你想談那輛車牌号後四位是2454的白色SUV?”
說到這,她痛苦地捂住胸口,像是喘不過氣。
“你說,你說啊,你想談哪一個?”
“我……”
喻子念答不上來。
“好玩嗎?看一個裸女在車裡發癫,為了離開還脫衣吻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可威武可厲害了?那個司機是你朋友吧,是不是如果我今天沒看見,你就一直裝聾作啞,當一個自以為高尚的救世主。
“掌控别人的感覺怎麼樣?你喊你朋友過來當演員,我就像個笑話一樣被你們捉弄了一次又一次,踩死一隻螞蟻對你們來說應該不難吧?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我難道就沒有尊嚴嗎?
“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傀儡的角色,我原本以為我要開始新生活了,可現在我才明白,我永遠都是别人手裡的提線木偶。”
沉重的嗚咽聲從她喉嚨湧出,她用手掌捂住臉,淚水卻止不住地從指間流出。
“放過我吧,求求你們了,我都40多了,我隻是想好好過完下輩子,别再折磨我了。”
這些哀泣和低咽徹底堵住了喻子念的喉嚨,她想象過被譴責,被質問,可當真正面對的時候,事先準備的說辭卻被她咽下了肚。
還有什麼好辯解的呢?
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她想告訴她,她沒有這種想法,也不會去掌控一個人,更沒有把她當作是木偶。
可騙子的話能信嗎?
她自己都不相信。
“一開始你就認出我了吧,你到底想幹什麼?先是裝作認不得,然後一而再再而三地闖入我的生活,牽動我的情緒,季小姐和小侯他們也是你請來的演員嗎?我們這段時間的相處究竟是真情實感,還是你的劇本呢?”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你知道嗎?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所以你能理解我,包容我,帶我去體驗不一樣的生活,可你知道我現在是怎麼想的嗎?我在你面前流的淚,說的話,出的糗,全部成為了你舞台上的笑點,我不是讓人取笑的小醜,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我也有心,有自尊的啊。”
林之夏渾身顫抖着,說完就用力咬住嘴唇,一雙淚眼死死地盯着喻子念。
“我……”
垂在腿邊的手握緊了又松開,喻子念的嘴唇張張合合,卻始終說不出什麼。
詳裝不知的是她,打擾别人生活的是她,說謊的也是她。
她精心塑造的拐杖,上面卻長滿了尖刺。
“林老師,我……”
“你走。”
“你說的那些……”
“你走啊。”
喻子念不能走,有些話她一定要說出口。
她要說,她們已經是朋友了。
她要說,她是真心實意地和她相處。
她還要說,她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她。
“算我求你了,喻子念。”林之夏接近崩潰,她雙手合十,卑微地彎下腰,發出尖利又嘶啞的聲音,“我求你了,求求你快走吧,走吧。”
喻子念想要靠近,卻被推開。
她留在這,隻會增加林之夏的痛苦。
“好,我走。”
開口的時候,她才發現她聲音也在顫抖。
她走到門口,控制住了想要回頭的沖動。
“對不起。”
她留下一句道歉,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