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剛喝下的白粥外,胃裡空空如也,吐出來的全是酸水。
她撐在洗漱台上,心想早知道不吃了,吃了又吐出來怪浪費的。
林之夏小心翼翼地攙着她手臂,執意扶她回房休息,這幅畫面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了,指不定會以為她剛經曆了一場大手術,幸運地與死神擦肩而過。
“我是病了,不是要死了。”
“别說這樣的話,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林之夏很快捂住她的嘴。
“我開玩笑的。”
“玩笑也不能亂開。”
“好吧,我錯了。”
她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喝完剩下的白粥,連着林之夏遞來的淡鹽水一起,把花花綠綠的藥丸吞下,藥效沒那麼快發揮作用,反倒是瞌睡先騷擾她,她感到上眼皮變得異常沉重,好像下一秒就要合上了。
她不想現在睡着,于是讓林之夏陪她說說話。
“好,我陪你。”林之夏見她一直提不起精神,細聲說道,“累了就睡,我守着你。”
“昨天晚上,我收到了信息,那時我正在洗漱,沒看手機,等我打開微信的時候,已經有十多條消息了。”
“是有人找你嗎?”
“對,是我的一位來訪者,他祝我新年快樂,告訴我最近的生活怎麼樣,那邊聽起來很吵,他應該是在外面,或者剛出完任務,我也不知道。”
她翻了個身,接着說道。
“他說他很感謝我,如果不是我,他是回不到隊伍的,我說我非常願意看到他恢複正常的生活,我為他感到驕傲,因為他靠着自己的力量,重新找到了自我。”
無神的眼睛慢慢發出光亮,她的聲音越來越洪亮。
“你知道嗎?我為我每一位來訪者感到驕傲,他們有勇氣面對真實的自己,有決心向痛苦發出挑戰,他們不需要憐憫,不需要同情,他們是自己的救世主,是自己的神,直至死亡的那一刻,他們的靈魂也不會停止沸騰。”
林之夏坐在床邊,好像身處一場慷慨激昂的演講會中,主講人雖身體抱恙,但依舊散發着熱情。
“他說我救了他,讓他獲得了第二次的生命,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林老師,你知道嗎?那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激動?釋然?我隻記得我當時愣了很久,你看,連我的身體都不知道如何反應,更别說我的内心了。”
她還想繼續,可嗓子開始報複,讓她劇烈地咳起來。
“咳咳咳,抱歉啊,說了好多奇怪的話,咳咳,看來我真的是病了。”
林之夏搖了搖頭:“我很開心你能和我說這些。”
“這證明我們的關系又近了一步。”
喻子念熟練地接住下一句,她定睛看向林之夏,說出了今天讓她困惑很久的一件事。
“林老師,怎麼感覺你說話怪怪的?”
“哪裡奇怪了?”
“哪裡都很奇怪。”
喻子念似乎發現其中的端倪了,是風格,風格不對,林之夏今天有幾句話完全不是她的風格,反倒像喻子念會說出口的。
“對了,林老師,你還記不記得你在派出所喊我子念這件事?”
“記得。”
林之夏簡直不敢面對那段尴尬的回憶,當着幾十個人面前喊這麼親昵的稱呼,她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喻醫生,别提這件事了。”
“你說是書裡告訴你這樣做的,我也想看看這本書,回去的時候,可以借我看看嗎?”
“你不會感興趣的。”
也許是心虛,林之夏開始回避視線了。
“為什麼?”
“反正就是你不會感興趣的。”
“你就告訴我吧,林老師,我可是病人,這麼小小的要求你都要拒絕嗎?”
“病了就該好好休息,按時吃藥,看書是不會讓你痊愈的。”
“我現在是身體病了,如果看不到你那本書,那我的心靈也會生病,你忍心讓我的心靈也患上疾病嗎?”
“不要說這種話啊。”
喻子念的嘴再次被捂住。
上次已經說漏嘴了,這次再怎麼樣也不能妥協,林之夏打算死守陣地,決不能讓喻子念知道那本書的存在。
為了讓自己留下來,她有意模仿喻子念說話,用假設反問的句式營造新的處境,如果她們角色互換,喻子念是絕對不會放心讓她一個人的,她很好地抓住了這一點。
至于剛才那句,隻是将喻子念和她說過的話重複一遍而已。
她挪正腦袋,把話題轉移到另一件事上:“對了,你昨天說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幫忙,是什麼事?你提早和我說,我才能盡快準備。”
“嘶,這件事很複雜,林老師你可以拒絕的,不必勉強。”
“不,我答應了你,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真的?”
“真的。”
“那我說了。”
喻子念深吸一口氣。
林之夏也跟着屏住呼吸。
“我想吃你煎的溏心蛋。”
“什麼?”
林之夏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吃你煎的溏心蛋。”
“溏心蛋?這就是你說的重要的事情?”
“對啊,這還不重要嗎?如果我的早餐能有一個完美的溏心蛋,這該多麼幸福啊。”
林之夏一時半會說不出話。
“林老師,你不會想反悔吧?那可不行,你自己都說了,你答應我了。”
“你想交換的,就是這個?”
林之夏哭笑不得。
“我現在就想吃,可以嗎?”
“等你病好了,我再做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