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怎麼說都和她有關,但反觀現在,受傷的是喻子念,被衆人圍困其中的也是喻子念,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她,非要隻身一人闖進旋渦的中心,以血肉之軀對抗大自然的撕扯力。
林之夏努力踮起腳,但越來越多的人糾纏在一起,她已經看不見喻子念了。
“滾啊,你們滾!”
喻子念的聲音再次傳來。
曾經的同事遠離她,最好的朋友勸告她,親近的家人不解她。
在這條長長的路上,她獨自一人前行着,影子為伴,信念為食。
楊林所在的派出所位于繁華的商業街道,白天主要任務是巡邏執勤,但臨近夜晚,大量的人聚集在娛樂場所,喝酒鬧事、打架糾紛的案件隻多不少,而現在大廳被鬧的人仰馬翻,已經嚴重影響到派出所的正常功能了,如果有特殊情況需要緊急出動,人員流動方面恐怕會出大問題。
他拍拍衣服,扶起曹明,說出了顧慮。
“用吧,她現在也需要冷靜。”楊林建議道。
之前離開的男人回到楊林身邊,手裡握着的正是局裡剛下發的智能脈沖遠距離電擊防暴器。
“我說了我不同意。”曹明拒絕道。
“萬一出事了呢?”楊林再次提醒。
曹明沉默了。
一旁的林之夏将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很多年前,她嘗過電棍的滋味,隻要稍稍點在後腰,就會立刻倒地抽搐,大腦在那瞬間一片空白,被電處像火燒了一樣痛,又像是被鈍器擊中一樣。
哪怕電棍離開了身體,肌肉仍會不受控制地痙攣顫抖。
但警\用\電\擊\器\作為非緻命武器系統的防暴武器,隻會讓暴亂者暫時的抽搐倒地,失去行動能力,從而達到控制暴亂的效果,其原理是引起暴亂分子的神經肌肉組織麻痹,不會對人體造成永久性傷害,電壓也遠遠小于那些非法用途的電棍。
可林之夏不懂這些,往日的經曆在她身上烙下疤痕,她不敢想象喻子念中了電\擊\槍後會怎麼樣,她看向曹林二人,不指望他們能商量出什麼好計謀了。
恍然間,喻子念的話在腦海中響起:“林老師,下次再有這種情況發生的話,首要任務是先抽離出來,明白了嗎?”
對!
抽離!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喻子念抽離出來!
但要怎麼做呢?
林之夏腦海裡浮現出喻子念關切的臉龐和溫柔的話語,可現在,她連靠近都做不到。
時間不等人,不能猶豫了,喻子念救過她的命,她不能坐以待斃。
按照喻子念說過的細節,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試着模仿喻子念的口吻,笨拙的開口:
“子念,你冷靜一點。”
她的語速很慢,慢得像水滴石穿的故事。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手背上。
但偏偏就是這句輕飄飄的話,穿過神情各異的人群,越過沒完沒了的指責,鑽進喻子念的耳朵。
喻子念愣了愣,解開曹明纏在她手腕上的繩子,不可思議的問:“你叫我什麼?”
林之夏沒好意思再說一遍,短短幾個字像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喻子念又問一遍:“你叫我什麼?”
林之夏剛想開口,一個身影快速閃過。
“念!”
“葉隊!”
葉文新一來,衆人臉上的陰霾瞬間不見蹤影,他們紛紛散開,站在葉文新的後面。
不同于喻子念,葉文新作為刑偵大隊大隊長,對上尊重領導,對下\體恤下屬,對内公私分明,對外盡職盡力,良好的職場關系和優秀的業務能力讓她多次登榜本市的十佳警星。
在這種對比下,喻子念簡直就是反面教材。
“走吧,念,我帶你去休息一下。”葉文新從林之夏身前經過,接過劉度手裡的鑰匙。
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全局上下能治喻子念的隻有葉文新了,如果連她都被拒絕,那麼今晚必定會出大事。
喻子念沒有回答,葉文新伸出手,耐心等待。
經過剛才的一番打鬥,曹明早就沒了以往端莊嚴肅的樣子,皺皺巴巴的衣服,沾滿灰塵的頭發,用狼狽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他站在離喻子念一米遠的位置,不露聲色的按下一串數字,他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旦喻子念拒絕葉文新,他就會按下撥通鍵。
時間一點點流逝,喻子念還是站在原地,整個大廳充斥着強烈的壓迫感,沒人敢輕舉亂動。
他們害怕喻子念,害怕她匕首一般的目光,害怕她岩石一般的拳頭。
曹明下意識想松領帶,卻發現領帶早已沒了蹤影,多半是剛才落在哪了。
萬衆矚目下,喻子念苦笑一聲,妥協似的點點頭,她跟在葉文新後面,對林之夏說:“你先回去吧,婷婷會留下的。”
“我留下陪你。”
“你回去吧。”這一次,哀求的似乎是喻子念,她不想讓林之夏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林之夏搖頭,眼神堅定:“我留下陪你。”
喻子念沒說話了,跟着葉文新進了休息室。
關門前,葉文新叮囑劉度:“小劉,照顧一下這位女士和孩子。”
“不麻煩你們了,文新姐,我就先回去吧。”陳婷婷沒了平日裡的的俏皮,語氣很是低落。
葉文新不放心的問:“一個人可以嗎?”
陳婷婷擠出一抹笑:“有什麼不可以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18了。”
“好,到家後發消息給我。”葉文新也不多問,陳婷婷強顔歡笑的模樣實在讓她心疼。
“之夏姐,你留下嗎?”陳婷婷仰起頭,直勾勾地看着林之夏。
“嗯。”林之夏點點頭。
“我留下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