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灼蓦地看向劉敏,仿佛看到死人。
想起謝昳身死那日,飲下毒酒被他抱在懷裡,嘴裡擒着笑,話卻是讓他把屍體用火燒盡,骨灰撒了,等下雨沖幹淨。
謝昳說他讨厭這個塵世,對,那些人通通該死,該鞭屍!
劉敏睜大眼睛,卻見此時韶灼,眼中哪有欲望,滿滿的全都是憎恨與厭惡,他忽然慌張起來。
怎麼藥效突然不管用了?
劉敏眼睜睜看着,韶灼将密箋放在燭火下,火舌一舔,那幾張紙瞬間變成灰燼,韶灼滿臉譏諷的看着他,半分情欲都沒有。
劉敏不可置信,盯着韶灼顫抖的說:
“你,你明明喝了酒,灼哥,你不要站那麼遠,你過來。”
韶灼剛才還溫柔的喊着他的名字,剛才還因藥效動情的喘息,此刻卻不帶任何表情盯着他,帶着肆虐的殺意。
劉敏突然就想哭了,他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淚痕密布,不禁的喃喃:
“韶灼,我是皇帝,是九五至尊,我為你連剛才的事都願意做,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把自己當成狗去侍奉你,我這麼愛你,你不可以......”
他又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睜大的眼睛瞪着韶灼。
“韶灼,你喜歡謝昳!你竟喜歡你的滅門仇人,哈,哈,你比我還要下賤。”
見韶灼不再理會,他仿佛抓住了把柄。
“朕待你如此好,你應該喜歡朕才對,謝昳他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賤人,信才隻是一隅,謝思養他七年,他爬過的床根本數......”
韶灼目光看着遠方,蒼涼似水,是濃的化不開的悲憫。
“他沒有錯,錯的人是那些禽獸,我原以為喝下藥酒可以稍微感同身受,可我仍然做不到,被你下藥就已是惡心,賠你演戲更是惡心。
他那般驕傲的人,卻被一群臭蟲踩進泥裡,換我,做不到比他更好。”
劉敏惶恐的看向韶灼,卻發現對方看自己時,隻有令人窒息的厭惡。
聽見他紅唇微啟,說的卻是最誅心的話。
“用不着你們覺得他好,你是皇上又如何?你知道剛才我是什麼感覺嗎?我覺得你像一隻臭蟲,你的嘴,不配說出他的名字。”
韶灼轉身離開,劉敏尖叫出來:
“你到哪兒去?找沈夢籠嘛?哈哈哈,晚了,半個時辰前,賀琳的密報就到達朕的桌上,沈夢籠已被鸩殺,哈哈。”
韶灼聞言頓住,手捂上胸口,扭頭回看劉敏,臉色比一旁的窗紙還白。
“不可能。”
不可能,謝昳體内有自己的血,自己能感知他,還留下玄衛在那裡,沒人能輕易傷他。
韶灼兩指并攏,探向自己的手腕,那裡有條疤痕,藏着謝昳的蹤迹。
可是,沒有任何回應,他與謝昳的關聯,斷了。
心突然炸開一般疼起來,如同有人拿匕首在腦子裡攪動,韶灼眼前模糊,耳中也逐漸無法聽清,看見劉敏突然哭着奔向自己。
“灼哥,我錯了,你别再吐血了,我再也不這樣了......”
面前的地面,胸前的衣襟上,全是暗紅的血迹,韶灼内心一片混沌,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一掌推開劉敏,心裡隻剩一個聲音:
快點回到小鎮,回到謝昳身邊。
是了,他們說謝昳死了,自己已感受不到謝昳的位置。
謝昳再一次,離他遠去。
劉敏盯着韶灼的背影嘶叫哭吼,他已下過令,今夜無論如何也要将韶灼扣在宮中,韶灼方才吐的血比他上次舊傷複發吐的還多。
這樣出去,等待他的隻有死。
遠處紫色的天空,星雲密集,韶灼步伐不穩,卻沒有絲毫猶豫停頓。
紅衣翻飛,在風中流動,仿佛展向天際的翅膀。
腳步踉跄邁出宮門,面前圍的層層疊疊,全是翎寰軍,韶灼眸如沉潭,手用力握住刀柄,向人群走去。
眼前徹底黑暗之前,心裡一片澄澈,隻剩下謝昳的臉。
憫之,世間坎坷太多,而我,想要的不過是一份最簡單的相伴。
對不起。
劉敏驚慌失措。
他想,韶灼快要死了。
“不,朕不準,你們停下來,給朕停下來。”
他要爬起來,跑向門口,雙腿一軟跌回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