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昳睜開眼,發現自己與韶灼的姿勢完全調換,韶灼睡得正沉,一隻手臂摟着他的腰,但他不想思考,面無表情的推開,踉踉跄跄的走出房間。
韶灼突然睜開眼睛。
他捂住心髒,那裡正在抽痛着,昨夜的事情他全部記得,卻束手無策,隻能眼看着那個‘韶灼’,步步逼着那個絕望到崩潰的人。
身邊沒有謝昳的身影。
韶灼起身想追出去,緊緊抱住那個消瘦踉跄的背影。
然後告訴他昨天夜裡,那個人并不是自己。
擡腳絆倒在屋裡,不見仆人來扶,他已沒有多餘的妖力制造分身。
突然用手捂住了嘴,沉重的咳嗽起來,放下手唇邊有血迹,攤開手心,上面是紅的發黑的血漬。
韶灼他撿起地上的帕子,一臉平靜的擦掉手裡的血。
問向虛空:
“你竟妄圖控制我?再有一次,我們就同歸于盡。”
良久那個聲音出現。
“你舊傷複發,妖力耗損太快,如此溫吞何時才能拿下此人,我不過是幫你罷了。”
韶灼冷笑,嘴角泛着狠厲:
“你懂什麼,我隻要他平安快樂,我答應替你養魂,但你不能幹涉我跟他的事。”
虛空聲音停頓,似在思考。
“他會影響你的心神,隻有你我合并,才能活得長。”
韶灼閉目。
“我不需要活得長,我隻要他平安快樂。”
将手附上額頭,用力按下去,聽見腦中的尖叫。
“你瘋了!強行剔除我,你活不了兩年。”
“那就不活了。”
韶灼目光沉靜,看着手中的白色光團,一把捏碎。
“與其後面被你奪舍,不如現在殺了你。”
說完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謝昳漫無目的閑逛,平時這個時辰,他還在床上睡着,他想回屋時,突然發現門在裡面鎖着,想起來昨天夜裡他是翻牆進到别人家中。
于是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裡。
天大地大,該去什麼地方?他謝昳能去什麼地方?
“咦!今天這麼早出門啊,老規矩一碗荷葉粥,半碟筍絲?”
原來走到這裡了。
他早晨常來的那間早點鋪子,這家店竟開門這麼早。
坐在闆凳上隻等了片刻,面前已放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荷葉粥,淡綠色的米粥,飄着荷葉清涼微苦的氣味。
謝昳木然的拿起筷子,夾了根筍絲放進嘴裡,還是那種又甜又鹹的滋味,準備喝了一口粥。
突然看見兩顆豆大的眼淚滴到碗裡,暈開兩朵漣漪。
他放下了碗用手捂住眼睛。
揉了揉眼眶,粥被滴進眼淚不能再吃了,筍絲是菜,直接吃會齁,謝昳結賬走人。
走到老闆那裡掏銀兩,發現一無所有。
昨夜他翻牆是臨時起意,根本不會特意帶上錢包,所以他現在身無分文。
老闆看他遲疑,爽朗的笑笑,拍他肩膀:
“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常客啊,今天你是我開張頭一份客人,不用結,這頓算我請你的。”
謝昳心不在焉,輕聲說着謝謝。
那老闆又拍了幾下他肩膀:
“人生在世,不過是今日笑别人,明日别人笑自己,凡事看開點啊。”
謝昳木然,不清楚這話的含義。
路過橋上時,趴在欄杆上,路邊随手揪掉的夾竹桃,被他抛進水中,流水瞬間席卷吞沒花瓣,在不遠處重新翻出水面,反複在水裡翻騰起伏。
花是鬥不過水的,無論怎麼折騰,最後都會腐爛沉入水底。
呵!真是好沒意思的折騰。
謝昳去了吳府,吳芷珺早正襟危坐的上着課,看到他時詫異的睜大眼睛,問道:
“今天不是沒有先生的課麼?”
謝昳渾渾噩噩的點頭,他隻是無處可去而已,并不是刻意要過來的。
吳芷珺沒再問下去,将他帶進府内一處僻靜的小院。
謝昳靜靜的呼吸,閉眼放空心思。
他可能一整天都要這樣過了,什麼都不想,隻把自己當做一團泥。
不需要有思想,也不需要有情緒。
吳芷珺看着自己的先生,很難忽視他嘴角的破損,衣領甚至沒能遮住脖子上的暗紅痕迹。
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一向淡如青竹的老師會如此失魂落魄,她不忍心看到的模樣,肯定實在無處可去,才會來找自己。
吳芷珺将謝昳帶到了漪園,那是她母親生前的住處,也算是她自己的地方。
清雅僻靜,不會有外人打擾。
事實上沒人敢進這裡,誰都知道這是屬于她吳芷珺的禁地,外人不容涉足,連吳員外過來都得經她同意。但,沈夢籠沒事,隻要是他就可以。
謝昳不想回去,第二天正好有課,他想直接待到第二天上課。
傍晚吳芷珺來看過他,給他端來飯菜,但是他連眼睛都沒力氣睜開,更别提什麼胃口。
吳芷珺也沒多說什麼,隻是靜靜出去關上門。
她的老師此刻需要時間平複,她能做的就是什麼都不打擾。
謝昳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吳芷珺走後,四周沒有動靜,他笑着用手捂住眼睛,是幹涸的,已經不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