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睡好覺的謝昳,整個腦袋嗡嗡作響,行事完全不經大腦。
他眼睛半睜,隻憑着意識走。
意識告訴他要找個地方睡覺,于是一看見客棧的招牌,他直接拐進去,将銀子往櫃台一放,由小二領進客房。
一沾床,扯過枕頭壓在臉上,陷入黑暗。
門都是小二給帶上的。
小二走下樓梯,掂掂手裡的銀子。
嘀咕:
“今天的怪人還真多,有扔下銀子就跑的,還有進店倒頭就睡的......”
“嗯?進店倒頭就睡的,在哪間房?”
如玉石環佩,泠然作響。
小二擡起頭,一個身着深藍長袍的美人,抱臂倚在店門口,面貌美的讓人神魂颠倒。
即便是臉上左右各一個清晰的巴掌印,也蓋不住美貌。
雙目含淚,神情委屈澀然,單薄的身子蕭瑟不已。
若說是姑娘家,個子又太高。
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仿佛下一秒就會哭泣。
“唉,我是他娘子,他方才誤會我跟别人不清楚,生氣跑出來,我實在擔心,無論如何也要找他說清楚,你看到他一定要告訴我啊。”
小二目不轉睛的看着韶灼,同情帶上驚訝,張大了嘴巴。
指了指樓上的某處。
就見那人蓮步輕移,進了房間。
唉,這世道,怎麼仙女的眼神都不好,如此貌美還要挨打。
不過這個仙女個子真高,比她夫君還高。
韶灼站在床前,幽幽歎氣。
謝昳正摟着枕頭深睡,若他醒來定會感歎,前世今生都沒睡過這般死沉的覺。
謝昳睡相不好,一手摟着枕頭,一手垂下床邊,被子隻搭了一角。
兩隻腳斜在床外,襪子都沒來得及脫,衣服雖被揉的皺巴巴,但看起來是幹淨的。
此時韶灼才放下心來。
臉上是恬靜的笑意,眼眶卻通紅,雙手指節早已捏的泛白,渾身輕輕顫抖。
盯着床上熟睡之人一聲不出。
謝昳仿佛夢見了不開心之事,皺着眉頭,一腳踢開被子,翻過身面向床裡,嘴裡夢呓般:
“豎子。”
韶灼變哭為笑。
輕輕上前,将謝昳的襪子褪掉,牽起淩亂的被子,蓋在謝昳身上。
坐在床沿上,眼中是山水萬重的溫柔,他伸出食指,輕輕的撫在謝昳的眉間,将謝昳因夢皺起的眉舒展開。
謝昳突然翻身過來,正好撲在韶灼懷裡。
韶灼僵直身子,想将他扯過來壓入懷裡,卻又怕弄醒了熟睡之人,隻能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于是送水路過的小二,就在門縫裡看到這一幕:
那個仙女愛憐的摟着她丈夫,而她丈夫正将臉埋在仙女的肚上,似乎在親昵的蹭着。
咦~啧,沒看出來她丈夫是個喜歡撒嬌的人啊!
就算愛,他們也不會在臉上寫上撒嬌這兩個字,畢竟,守着一個天仙模樣的人,誰能老繃着臉,幾輩子修來好福氣娶了這樣溫柔的美妻。
不過她丈夫還真不要臉,先亂吃飛醋打了人,現在又抱着人家往懷裡蹭......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小二才看見那個美婦出來。
她滿臉笑意,将食指放在了唇邊:
“噓。”
“我夫君臉皮兒薄,待會兒他睡醒離開,千萬不要提我這件事啊,我怕他面子上挂不住,又要生氣的。”
說完扭頭看了一眼房間,帶着缱绻與不舍。
謝昳睜開迷蒙的雙眼。
他這是睡了多久?
睡糊塗了,竟然聞到了白芍藥的花香......
嘶!好痛,做夢竟把嘴唇咬破了。
起身,套着鞋子,看到了自己的手,盯着自己的手發起呆。
睡覺之前他是不是幹了什麼事情?
嗯,他想起來了,他打了韶灼兩巴掌,還罵了他,罵的什麼給忘了。
謝昳無力看向房頂,頭往後一仰又倒在了床上。
算上前世,他打韶灼次數也寥寥無幾。
如今的韶灼,身份高不可攀,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他,何況打人不打臉......
可那個狗東西,不打還得了!
夜夜笙歌,如此厚顔無恥還不知節制,動靜大到吵的左右鄰居睡不着覺。
難道他先前穩重老成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才十五歲就敢招倌!
下一刻,謝昳怅然若失。
不對,是二十五歲。
已經過去十年了,走不出來的,原來是他。
謝昳走出客棧,看天長歎,轉身回家。
小二看謝昳在那邊糾結不已,皺眉搖頭:
“這個人真不是東西,明明是他自己小氣卻讓他媳婦道歉,完事又長籲短歎,娶了那麼好的媳婦還鬧什麼,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