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便宜點?哪有尋常人用五兩銀子買盆花的。”
老闆搖頭晃腦,笑道:
“咦,小本生意,不講價。”
而後眼珠一轉,迅速點了點旁邊幾盆。
“若是這幾盆打包買,給您每盆便宜十錢。要是您清場的話,每盆便宜二十錢。”
最後謝昳全都買下來了。
花五兩銀子嫌貴,花四十兩反而覺得便宜。
謝昳心滿意足。
對着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葉子,喜笑顔開,雖然暫時沒有花,但他就是出奇的喜歡,夢中那片芍藥花香,仿佛閉了眼還能聞到。
這花叫将離,寓意不好,很多人不往家裡種,隻有謝昳反骨作怪。
越是世人不容的,他越是要喜愛。
怨不得這老闆生意好,沒付錢時,客客氣氣,有問必答,付了錢後,更是笑容滿面,服務周到,還承諾把花給謝昳送到家。
謝昳前腳剛到家,後腳就聽見敲門聲。
載着滿滿一車的芍藥,被送到了門口,引得翠枝詫異,問他:
平白無故,怎買這麼多花?
謝昳也是吃驚,他記得自己買的時候,根本沒有這麼多啊!
做生意的都是人精,看出謝昳的疑問,忙答:
“我們老闆說,先生是惜花之人,這多出來的品種,都是送給先生的,先生放一起養吧!”
謝昳含笑收下,心裡為這老闆惋惜。
老闆還真是看錯人了。
他隻是一時興起,貪戀夢中的花香而已。
買的時候也隻是在想,花都開了該多好看,若真要自己細細打理,恐怕不盡人意。
謝昳想,前世光是養個韶灼就夠難的,況且是事事都需照料的花呢?
他喜歡芍藥不錯,可喜歡的是那開出來大朵的花。
若是将這些花直接堆在院子,不管不問就能開出來,那他會更加高興。
于是,謝昳開始了自己的龜居生涯。
若不是近來雨水多,他說不定租一條船出去遊玩了。
翠枝幫工的那戶人家有喜事,看中翠枝的繡工,留她在那邊住幾天,說是要把喜服趕出來,院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謝昳面無表情的盯着屋頂,快無聊瘋了。
也罷,給何胖子寄幾張字畫,問問近況吧。
再去把衣服抖出來曬一曬。
沈夢籠的舊衣,他已經很久沒穿了,一到蓉城,就奔着成衣鋪,将翠枝與自己的一身行頭全換了,穿上了心心念念的軟緞。
他原本準備直接扔了舊衣服,但翠枝非說扔了浪費,拾進去用清水洗淨。
粗織的棉麻,刮得皮膚癢,難以入睡。
謝昳好奇,怎麼拿在手裡不覺得硬,一穿身上就難受呢?
摸了一把内裡,柔韌有厚度。
翻過來,一塊巴掌大,方方正正的補丁。
用手揉搓看不出任何異常,隻有穿過,才知道到底有多硌人。
謝昳突然腦子一動。
前世他隻穿湖絲,知道絲織衣物易破,稍不注意就會磨損勾絲。
他雖不清楚普通人,把衣服穿到破損是什麼地步。
但他知道,衣服不會在這個位置磨壞。
起身尋來剪刀哦,沿着縫合處,将線挑斷。
露出一個牛皮紙包。
謝昳一直以為是自己矯情,沒想到内有乾坤。
硌人的是折起來的棱角。
牛皮紙包被壓得嚴嚴實實,隻有兩張紙的厚度,覆上布料後跟本看不出異樣。
謝昳用針劃開膠水,抽出了一張紙。
上面有字畫,字寫的是:
灰堿一錢,石膏五錢,化于水中制成膏狀,輔以......
慢慢看完後,謝昳将紙原封不動折好,複原。
沈夢籠一介書生,竟然卷入私鹽案,全在此張紙上。
将所有信息理了一遍,這才對上。
鄧家掌管鹽礦,沈家掌握提純之法,早期兩家旗鼓相當,交好時連親事都定下,沈家是從沈父得了急症去世後敗落的。
應是沈父平時辦理事情時,沒讓沈夢籠摻和進來,導緻他一死,沈家就無法獲利,從而敗落。
謝昳料想沈父定是病的極為突然,死的也突然。
來不及将提純之法親手教給沈夢籠,不然沈家也不會清貧至此。沈夢籠成年,能看懂方法後,肯定嘗試演練過。
翠枝曾說,見過他跟鄧世同一起去貢縣。
那應該就是去試驗提純精鹽,肯定是效果一般,才去了多次。
不禁在心内慨歎:
如今方子在手,既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呐!
謝昳從前不在乎,是因他總習慣性覺得,這是沈夢籠的事情,與他無關。
其實靜下心仔細一想,非常容易。
天下熙攘皆為利。
鄧家雖被滅,鹽礦仍在,鹽礦就是錢,鹽礦落入誰手,誰就是鄧家滅門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