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帶撒嬌。

“大行皇帝曾對朕交代過，朝中除蕭太傅之外，再無可信之人，朕是拿太傅當叔祖一般敬重。”

蕭連江聞言心中甚是澎湃激蕩。

秣帝雖頗好讀書，字也認得不少，可秣帝到底年幼，比起駕崩的世宗，在處理朝政上手段也是稚嫩許多。

連世宗都無法在朝上遊刃有餘，更何況這麼小的秣帝？

蕭連江心裡不免又生出擔憂。

想起才去世不久的世宗皇帝，内心是一陣悲恸，忍不住背過身子拿袖子揩揩眼睛。

“正是如此，皇上現在必須選擇相信韶灼将軍。

世宗駕崩，淮王、恭王等都曾拉攏過他，韶灼将軍排除萬難，擁護陛下登基。再者，除了他朝中無人能牽制住西北的赫國、北燕。

此時韶将軍手握重權，還是誅殺奸佞謝昳的頭等功臣，斷不可讓他起了猜疑啊！”

秣帝聞言臉色果然是好些了，稍稍放下心。

安慰似的自言自語起來。

“對啊，他可是幫我殺了謝昳呢，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對着小皇帝陰沉不定的臉，蕭連江剛剛放下來的心突然又有了一絲的拿不準。

正猶豫着該不該繼續往下授課的時候，張太監進來禀告：

陛下！韶灼将軍遞奏折觐見！

于是蕭連江果斷禀奏，今日到罷課時辰了。

小皇帝看都沒看他一眼，扔了書就跑了出去。

劉敏一路小跑，等快到乾元殿的地方又停下來，平複呼吸，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去，果然見到一身紅衣華服的韶灼正站在殿内。

“韶将軍總算是知道來見朕了，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寫個書信什麼的，朕還以為别處有什麼好東西讓愛卿流連忘返了呢。”

秣帝明明闆着臉，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明顯帶着小孩子的撒嬌賭氣意味。

話一出口劉敏便覺得自己說錯了，但是又收不回來。

索性撅着嘴站在那裡，瞪大一雙眼睛盯着韶灼。

韶灼被這孩子氣的話逗笑了，本來無甚表情的臉，笑起來的刹那就有了光彩，眼角的紅痣如情人淚一般。

劉敏愣愣的望着韶灼，忘記了要說的話。

聽着韶灼柔雅華麗的嗓音，風趣随意的語調，如星隕、如雨落。

明明隻是普通家常，卻讓劉敏生出一絲妄念。

期望這話中有莫名的寵溺。

“唉？别說，此趟臣出戰西境，到真是見到不少有趣的東西，于是臣順便帶回來一些獻給皇上，還請皇上不要嫌棄。”

小皇帝依舊鼓着腮幫不說話，眼睛卻偷偷的斜瞟了起來。

韶灼走過去，從一旁蓋着紅布的盤子中，拿出一個栩栩如生的陶人遞給劉敏。

劉敏偷瞥，是個大阿福樣子的胖娃娃，雙眼笑眯眯的對着他。

大阿福自然不稀奇，稀奇的是大阿福的腦袋上，别着一對金色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是用比米粒還小的珊瑚珠做裝飾串起來的，這翅膀薄如蟬翼卻靈活異常，能随着走動一扇一扇的，比真蝴蝶還要精緻翩翩。

看着皇帝似乎不為所動，韶灼故作失意般的扶了下額頭。

“皇上看不入眼？唉，看來是臣目光短淺了，想來皇上必定什麼寶貝都見過，這個自然是看不上了，算了罷，我就不獻醜了......”

話未說完手裡便是一空。

接着就聽見小皇帝甕裡甕氣别扭的聲音。

“就這東西韶将軍也拿的出手？算了，既然都拿出來了，朕便勉為其難的收下了吧。”

劉敏語氣是十分的嫌棄，嘴角确是掩不住的上揚。

韶灼也不戳穿，隻是溫和的看着他。

“你不在宮中，他們都看不起朕，朕讨厭蕭太傅，個老匹夫整日就知道闆着臉說教，毫無樂趣，還敢教訓朕，分明是欺朕年幼，總有一天要賜死他！”

“誰敢欺負英明的陛下呢，蕭老匹夫雖是可惡，可殺了他就沒人給陛下授課了。

到時候陛下又要去另找比他學術高深的大臣，豈不是麻煩？”

韶灼帶着無奈的語氣連哄帶騙。

小皇帝是最受不得束縛的年紀，隻要有人唱反調就要喊打喊殺。

“韶将軍不想殺他，他可不是這麼想的，還在朕面前說你壞話，說你跟恭王他們也有聯系，還說你手握重權，簡直就是下一個謝昳！”

秣帝仿佛突然說錯了話一般，捂起了嘴，驚慌的望着韶灼。

韶灼冷笑：

“哦？蕭連江會這麼說？倒是有意思的很。”

路上，韶灼思考着小皇帝的話。

那可不像是蕭連江能說出來的話，這些老腐朽最是愚忠。此時秣帝根基不穩，沒道理撺掇他卸磨殺驢。

看來，是小皇帝，有他自己的心思了。

韶灼回到謝府，擡眉掃過門口的楹聯牌匾，不禁怔然。

十年，彈指一揮間。

謝昳身死，作為功臣，這座府邸也自然而然劃到他的名下。

有人建議他燒了重蓋，也有人說再不濟牌匾總得換一下吧，沾上死人多少有點不吉利，都被他三言兩語的擋了回去。引得多事的人暗傳，應是他大仇得報，終于可以踩在敵人的府邸耀武揚威。

韶灼隻在心裡冷笑，别說是牌匾，就是一片瓦，他也舍不得動。

那麼，謝昳，你真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