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起來。”

裴敏做不到，隻能微微揚起頭，鼻尖的鮮血斜流到了臉頰上，額頭擦着一點黑灰。

“段衡之，過來将繩解了。”裴越以内力傳音。

段統領拿刀刷刷将繩砍斷收好，将人扶起，退至一邊。

“哥哥過來。”

裴敏膝行靠近。裴越拿起一張布帕，慢慢擦他頭上的血迹和黑灰。

裴敏低聲道：“我率部下突圍強攻城門，你趁亂救下莫憐。府中有一具妊婦屍身，能以假亂真。”

裴越手一頓，深深凝視他的雙眼：“好，大哥，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裴琳現正立于城樓之上，你須在城門前仰頭望她，确保她能将你一箭穿喉……”

裴敏眸光閃爍了一下，似是有所觸動：“原來你是如此謀算的。”

裴越垂下眼簾：“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4]。我不能禁采玉，填藍溪，故搭采玉之台，然台下葬送人命矣。”

裴敏道：“改革必然帶着血腥，這皇城中沒有潔白無瑕之人，你能做到如此，已萬分難得。”

他摘下腰間的蓮花荷囊，雙手遞給裴越，“這是我們兄弟二人最後一次見面了，多謝你還願意叫我一聲大哥。這荷囊是我母妃親手繡的——還記得嗎，兒時我們二人曾在禦花園一起偷摘過蓮蓬。我母妃聽說後，熬夜繡制了這隻荷包，叫我親手将它送給你，可我沒有照辦，而是将它終日懸挂在自己腰間。母妃無奈，隻好再做一隻，卻不知為何那荷包尚未縫好，她就投井自盡了……如今，請三弟，将這隻我好多年前就該送到你手上的荷囊，收下好嗎？”

裴越眼中熱淚滾滾落下來，雙手鄭重地接過荷包。

“太子殿下保重。”裴敏踉跄地起身，轉身走入殿門，往大皇子府深處漸行漸遠。

太子儀仗返回朱雀長街的另一端。

兩個半時辰後，這條長街被血雨淋濕。

大皇子府叛黨用了将近兩個時辰才突破龍衙禁軍的重圍，兵力所剩無幾。一向文弱的大皇子縱馬躍上朱雀長街，極力拼殺，浴血狂奔至城門腳下。

“開城門！”大皇子仰着頭，癫狂地嘶吼。

狂風驟起，裴琳身後的朱紅色披風翻卷不停。她拉弓搭箭，目如寒星，右手指尖倏爾一松。弓弦嗡鳴的刹那，鐵箭貫穿那人白皙染血的咽喉。

“啊——”沿街木窗縫隙裡漏出低低的驚歎，“城門上有個神射手！”

“罪人叛國，未審先逃，死不悔改，本宮已就地格殺！”裴琳清寒的聲線穿透狂風，“皇天後土，祖宗明靈，本宮箭簇對準奸佞叛逆，縱是天潢貴胄，亦絕不容情！三軍百姓，以此為鑒！”

“是公主！是明華公主！”

“天神下凡一般，真不愧是我們燕赤的四公主啊！”

“明華公主神射！明華公主神勇！”

“吾等定當以此為鑒！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