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誰揮出了第一刀,宮廷轉眼淪陷為血腥戰場。幽邺皇城中,各方勢力混戰不休,亂成了一鍋粥。
周圍一片熙攘之聲,炮火轟鳴、兵戈相交、血肉橫飛,裴越的意識有些昏沉,目光一直注視着殿門外。
丹陛如嶽巅,松濤萬頃,流風蕩開人群,蔚楚淩墨發飄飄、裙裾翩然,輕靈處似長虹瑩瑩而現,凝重處仿若天斬能削開半山,慕容白被她逼得招數越來越密、越來越狠,兇戾的真氣和内力蓄着勢,起初似高遠雪原深處滾來數個巨大的雪球,而後雪花狂舞、大地震動,吞噬一切的暴風雪席卷而來,視野昏黑如末日。
半晌,蔚楚淩手捂前胸,猛地噴出一箭血來。
慕容白面白汗湧,隻覺丹田深處傳來銳痛,不禁冷嘲道:“當真驚才風逸,可惜愚忠。我勸你及時收手。你武功中大巧與大患并存,才使你進步神速,年紀輕輕便成了一代宗師,若過度動武,再走火入魔一次,極可能髒腑爆裂、筋骨寸斷而亡,縱然僥幸不死,亦會變得癡癡傻傻,再無自保之力。”
話音未落,他轉身飛掠入大殿,如一顆流星将周遭的黑暗淩亂遽然撞開。蔚楚淩心下一驚,正欲跟上,卻被一顆石子射中膝彎。
那顆石子大約注入了純青境武者十成之力,使她的動作停滞了數息,再沖入殿中時,隻見慕容白喉間被開了個血口,鮮血噴湧而出,腳步蹒跚地往後退,被顧澤衍、武将和大内侍衛們團團包圍,而裴越雪衣染血,倒在聖上的懷中。
蔚楚淩腦袋“嗡”的一聲,像被一簇銀針穿透了身體,尖銳的冰寒随着眼前的白光一同消退後,身上各處刺痛起來,直痛得聲音都發顫:“聖上,太子殿下,他怎麼了?”
皇帝攬着裴越的手緊了緊:“太子支持不住暈倒了,蔚卿,你來看看他身上是否有傷?”
蔚楚淩點點頭,上前一步蹲下身來,卻蓦地眼前一黑,軟倒在太子身上。
這場宮變發生于武佑二十五年四月初三,史稱亂星之變。
漠涼勤王軍犧牲一萬餘人,京畿衛死傷過半,探事司精銳所剩無幾。
上安好。叛軍首領慕容白為威銳将軍蔚楚淩重傷,遭太子裴越于護駕中割頸,血盡而亡。東北王裴欣由西北大元帥蔚昭生擒,後被嚴刑拷問,處以淩遲極刑。閹黨餘孽謀反大逆,罪及九族。
軒轅衛三萬叛軍被當場滅殺,皇廷守衛自此易名龍衙禁軍,由探事司暫時接管,從宗室勳貴中抽調選拔新兵入京戍衛。京畿衛中幸存逆賊被一一揪出斬首示衆,行伍擴招換血,由各州府推薦招募兵士填充。五萬東北軍折損四萬,一萬降兵杖脊黥面,流放嶺南。
亂星之變被成功鎮壓。
顧澤衍救駕有功,兼任龍衙禁軍統領,官拜将軍。蔚昭戰功赫赫,封無可封,獲賜丹書鐵券、金銀财寶。蔚楚淩被冊封為昌邑郡主,獲賜幽邺城中郡主府一座。
紛紛流言黑鴉似的散布在皇城中每一處角落。
天暗下來不久,一頂毫不起眼的青色轎子被人從大皇子府後門擡了進去。
轎子上下來一個人,穿着一件深色的連帽鬥篷,由大皇子的貼身侍衛領着,神秘而威重,看不清面容,腳步匆匆地踏入了大皇子的書房。
“城中布防嚴密,四周都是皇帝的眼線,本官隻有一刻鐘時間,長話短說。”那人摘下兜帽,桃花眼中泛着邪氣,赫然是禦史陸寒。
大皇子裴敏轉過身來,皮膚白皙,面容淡雅,一雙漆黑的眸子亮得驚人。
“國師已仙逝,如今知曉這皇城中最大的秘密的,就隻得本宮和陸禦史了。禦史恐怕對本宮動過殺念吧。”
“殿下說笑了。”陸寒雙眼寫滿了緊張和不耐,“裴欣當真沒有供出你我?”
“國師施計巧妙,從未将本宮暴露于人前。”裴敏若無其事道,“但裴欣對禦史之事了解幾分,陸氏火燒連環船之舉是否留下貓膩,讓祝鳴和徐肅查到源頭,本宮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