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她要查清父母家人被害的真相,就要把自己“藏好”,她沒辦法正大光明地去見阿菀。
阿婵決定,偷偷看完阿菀就走。
算算日子,阿菀此時應該剛剛生産完沒多久,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處境,不然她一定會非常擔心,沒有辦法好好恢複身體。
深夜,她悄悄潛入虞府,很快便找到了阿菀的住處,那是一座三層小樓,雕梁畫棟,十分顯眼,非常好找。
因為這就是信中阿菀跟她所說,他們夫妻二人婚後親自設計建造的小樓,特意在樓頂做了一處觀星平台。
阿菀說,她沒有告訴虞屹安,這個觀星平台就是專門為了阿婵以後造訪特意設計的。
可沒等阿婵上前,她便看到,樓頂有一白衣女子腳步飄忽,晃了幾晃,忽然從樓頂失足下墜,“嘭”地一聲墜落在地,血慢慢鋪了一地。
那個女子,面容痛苦,嘴角卻噙着一絲笑容。在周圍奴仆大呼小叫的求救聲中,漸漸失了血色,閉了雙眼。
阿婵難以置信,整個人頓時僵住。
接連經曆了父母家人相繼身亡的打擊之後,又親眼目睹了自己最好的姐妹墜樓身亡,她的腳不慎碰到一個花盆,花盆移位發出聲響,差點被人發現。
但因虞屹安抱着阿菀恸哭昏倒,乳母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嬰孩在旁邊不知所措,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他們身上,阿婵雖然精神恍惚,卻仍得以從虞府全身而退,隐入夜色。
***
阿婵回到樹屋,躲在屋内她和阿菀曾經一起觀星談心的角落裡。
那一.夜,蟬鳴鳥叫似乎都不存在了,整個樹屋死一般寂靜,就像阿婵的内心。
她像一具行屍走肉,強撐着從城中回到這裡,心口破了一個大洞,什麼東西正在流逝,她用盡力氣,捂也捂不住。
終于到了樹屋,她頹然倒地。
悠悠蒼天,曷此其極!
不敢相信就在自己出關之後不到一個月内,她竟然接連失去了所有親人!
父親預言到全家将會出事,這或許是躲不過的災禍,但阿菀呢?她又是為何?
剛剛才做了母親的她,有什麼非要跳樓的原因!她嘴角噙着笑容又是為何?她想不通!
阿婵靠着牆壁,銀霜似的月光投進窗棂,分外清冷。她看了許久,直看得眼中心中都白茫茫一片,似乎天地之間又隻剩下她一人。
良久,刑場強行突破風水陣傷到的雙臂劇烈疼痛,阿婵回過神來,手指動了動,意外地,摸到了地毯下面的一張紙。
她撿起來,發現是阿菀很久之前寫給她的一封信,大概是阿菀嫌自己的字不好看練習打的草稿,寫完不小心掉在地毯下面被掩蓋住了。
她看到紙上,阿菀那野拙的字迹寫着:
“阿婵,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瞬間,阿婵的心像被無數把利劍狠狠刺穿,她再也控制不住,失聲痛哭。
***
回憶慘烈,俯仰流年已十春。
逝去的人終究已經逝去,該還的,也必須得還。
阿婵席地坐在绮月星寰閣之中,還是當年她和阿菀一起觀星談心的位置。
眼前是一個沙盤,放在矮矮的木雕幾案之上。
沙盤之上,寫着一個又一個名字,從右至左整齊排開,晁元肇、阮雲薇、樓映真……。
“阿菀啊,剛認識你的時候,我還誇下海口,說自己的目标是做天下第一坤道捉妖人和女星占師呢。”阿婵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
現在想想,多麼可笑。
隻局限在女中第一,如何足夠?
這十年中,她慢慢調查父母家人和阿菀的死亡真相,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幼稚,複仇比她想象的要難得多。
她的複仇,不是街頭火拼,誰拳頭硬誰就能赢,她要面對的仇人,竟然如此之多,背後的利益竟然如此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就萬劫不複。
橫在她面前的就兩個選擇:
要麼站至山巅,要麼死。
而且是,所有人都得死。
她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