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妖按約定時間離開,阿婵醒來,胸口悶痛,嘔出一.大攤血,咳了很久,才緩過來。
靈犀大妖在一旁沉默圍觀許久,此時也忍不住說:“這是何苦,你又不是通靈體質,強行逆勢而為,頻繁讓這種修為深厚的精怪附體,很容易損傷你自己的根基。看你根基天賦并不低,但這幾年修為進境如此緩慢,得不償失,哪個玄門人會像你這麼做。”
阿婵臉色蒼白,擦了下額頭微微冒出的汗,“無妨,我自有打算。”
“活該!”旁邊傳來怒氣沖沖的聲音,是犟牙。
“要不是你把我阿娘強行送進宮中那個破地方,忍辱負重,到處翻死耗子替你賣命,你怎麼會受這種反噬!活該!”
阿婵冷笑:“是誰讓你阿娘落得如此境地?是我嗎?還是某個不知天高地厚招惹大妖,讓阿娘替自己受緻命一擊,無法渡劫,現在還發癫讓阿娘給自己輸送靈氣的廢物點心?”
“……”犟牙沒話反駁,氣炸了毛,撲上去就要撕打阿婵,被她輕輕一拂,小小的毛茸茸一坨黑黃便在地上滾了幾滾。
阿婵理了理氣息,站起來,走到犟牙面前,拎着它的後頸将它提起,毫不客氣地說:“你才是她要忍的辱,負的重,入門幾個月了,還是不長腦子,到處闖禍,還如此不堪一擊,你怎麼有臉見你阿娘?”
她把犟牙扔到地上,對面還想反抗,但阿婵身上似乎有結界,無論它找什麼角度,都近不了她的身。
阿婵冷眼看着它:“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你阿娘早已順利飛升,何苦被我拿捏?就算我被附體反噬,損傷修為,你也連我的一根手指都打不過,你拿什麼替你阿娘出頭?”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打的你滿地找牙!”犟牙揮舞着小斷爪,露出尖牙,惡狠狠道,身上源源不斷散發着黑氣,但顔色很淡。
“好,我等着。”
阿婵說完,把它丢在地上,頭也不回走了。
靈犀大妖将阿婵帶出無量境,一路出來。
“看煞氣顔色,差不多快沒了。”阿婵道。
靈犀大妖點點頭,“鹹胫山那隻大妖的煞氣沿着犟牙的斷爪靈脈損傷了内丹,幸好它恨你,有這口氣撐着,又有我的靈藥輔助治療,它的内丹比上次凝實許多,煞氣排的就快,估計等到下次你來,它就能完全恢複了。”
阿婵點點頭,“多讓它折騰折騰,煞氣散得快一點。”
“我這藥犀門可禁不起折騰……”
“開個價吧。”
“犟牙這麼恨你,你還救它?”
“我答應它阿娘了。”
“那我要黑尾蛟的鱗片。”
“你别得寸進尺。”
“你把這麼棘手的小東西丢給我,要彌補一下我的精神損失啊!”
“隻有黑瞳狐妖的骨頭,六百年的,要不要。”
“小氣,至少也要八百年的吧。”
“那我賣給清霄門。”
“诶别别别,别讓他們糟蹋好東西,算了算了,成交。”靈犀大妖妥協。
他随即抱怨,“最近妖界靈氣耗散很快,許多精怪修煉受阻,來我這裡求藥,我的庫存消耗得也快,你有什麼好東西都可以給我。”
阿婵頓住腳步,“靈氣耗散快?為何會如此?”
“沒有頭緒,大概是有什麼大妖物要橫空出世,在吸收靈氣。”靈犀大妖望天。
阿婵皺眉,想起貓妖也提到靈氣耗散這件事,感覺不妙。
二人又聊了一陣,沒什麼頭緒,阿婵還要趕路,便跟靈犀大妖确認了下次所需交換的靈藥品種,随後告辭離開。
***
阿婵繼續趕路,穿過盛州府綿延的群山,快到官道邊緣,她找到了自己之前留下的标記——在一棵三百年的空心黃葛榕上。
此前,她在空心樹洞中放置的酒和日用物資已經沒了,換成了一塊形狀奇怪的黑色木頭,仔細看,像個嬰孩,上面布滿疙疙瘩瘩的樹瘤。
是化瘿木沒錯。
她仔細檢查後,小心包裹好,放進行囊,随後沿官道向桓安繼續全速進發。
馬蹄揚塵,飛馳而去。
阿婵身後傳來深山長嘯,亘古綿長,不似猿猴啼鳴,似人語又非人語,像古老的祝禱,音調怪異。
***
數日後,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踏着最後一抹餘晖,阿婵終于風塵仆仆趕到了都城桓安。
她并不忙着去客棧,而是縱馬到了近郊的一處密林。
此時天色已十分昏暗,前方的密林已不能以馬代步了。她将馬找了一個穩妥之處拴好,喂飽了草之後,便隻身鑽入密林。
密林中樹影婆娑,比外部更加昏暗,幾乎是一片漆黑,但阿婵沒借助火折子,就這樣信步在密林中穿梭自如,仿佛這就是她家的後院一般,毫無阻礙。
如果這時有會奇門遁甲術的人在場,便能看出,阿婵的步法,顯然是有規律地遵循着奇門遁甲之術。
不過,奇門遁甲術千變萬化,可以自己随意套用變化,隻有阿婵本人才知道自己用的具體是什麼步法。
她在密林中如遊龍繞樹,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前方竟出現一座參天巨樹,樹幹之粗壯需兩個成年男子合圍,樹齡少說也得有四五百年。
然而,這并不是這棵樹唯一的奇特之處,更令人驚奇的是,這棵樹的巨大樹冠之上,竟還有一座非常精緻的木屋,雕梁畫棟,上邊挂着一塊牌匾——上書“绮月星寰閣”五個粗砺大字。
阿婵走到巨樹之前,停下了腳步。
十年了,她終于敢再次回到這裡。
這個承載了她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最快樂自在、和最痛苦難言的回憶的地方。
隻是靜靜地看着這座樹屋,阿婵的雙眸就蒙上了一層霧氣,好似又聽到了那個歡快如同山雀般的聲音:
“阿婵,看,這是我親手給你造的生辰禮物!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