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管閑事!難不成你和那娘們兒有一腿!”一個女聲。
這兩句話後,再無他音,唯有鳳英細弱的嗚咽聲。
良久,董大爺開口說道:“大牛,媳婦兒不是來打的,你這樣……哎,絲毫不為……”董大爺心疼地看向正害怕得蜷縮在被窩裡的傻牛,“鳳英好歹是娃兒的娘啊!”
“老頭兒,老子的婆娘老子想打就打,你管得着嗎?你年輕時沒打過你婆娘?”董大牛輕蔑地看向董大爺。
董大爺羞愧地低下了頭,“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後來沒打了……”
董大牛懶得再理他,向鳳英吐了一口唾沫就鑽進了被窩裡,他抱住自己的兒子傻牛,喃喃道:“還是我兒子好啊,你說是不是,傻牛?”
他試圖通過撓傻牛的咯吱窩讓傻牛笑起來,然而躲在被窩裡目睹了父親對母親的暴行的傻牛,一點都笑不起來。相反,他隻覺得非常害怕,他認為有一天他也會像阿娘那樣被阿爹打的。
傻牛把身體縮緊,一聲不吭,董大牛自覺無趣了,就墊着胳膊睡了。
翌日,鳳英像往常一樣燒火做飯,“砰砰砰”——敲門聲響起,打開門來,原來是讨債的。
董大牛見機想要從後院溜走,然而讨債的人推開阻攔的鳳英,大步流星地把董大牛捉了回來,一頓拳打腳踢。
鳳英站在一旁,想幫幫自己的丈夫,卻是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丈夫被打得七竅流血,心裡火急火燎。
良久,讨債人終于停了手,摞下狠話,說他們還會找上門的,直到董大牛還清債務。
誰知,董大牛經了這一頓打,一病不起,身體肉眼可見地衰弱下去,終于有一天咽了氣。
鳳英哭得死去活來,也鬧着要上吊自殺。她自殺未遂,但精神還是不可避免地一天天地錯亂了起來,過了兩天天給豬切菜藤時,竟順手把自己的脖子給抹了。
一時間,董家就死了兩個人,夫婦二人的屍體通通用草席裹了起來,放在院子裡。
周圍的鄰居沒有不悲歎的,有些還為他們掉了不少眼淚。但是,這眼淚是流給他們自己看的,董大爺求着鄰居們借點錢來買棺材,迎來的隻是厭惡的眼神和重重關去的大門。
因此,董大爺隻好從柴房拖出許久未用的木闆車,把董大牛和鳳英的屍體搬了上去,叫傻牛跟在後面拿鋤頭,爺孫二人就這樣出了白城。
過了幾日,讨債的又找上門來了,說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董家。董大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完了自己家的悲苦,那讨債的人可不吃這套:
“你要不然就把你孫子給我們,我們替你賣個好價錢。”
董大爺聽了,連忙擺手說不行,自己家就這一個娃娃。
讨債的人“哼”了一聲,走進堂屋裡把傻牛拎走了,董大爺哭得喊天喊地,一路小跑着追趕,最終沒了傻牛的消息。
話說那讨債的原本打算把傻牛賣給大戶人家當下人,結果沒有一戶人家要。他們又找了米行老闆和茶行老闆,接連被拒絕。最後他們路過風月場所滿月閣,其中一個靈機一動:
“把他當成女娃子賣給老鸨如何?”
其他同伴覺得有必要一試,便邁進了滿月閣的門檻。
老鸨一看傻牛,隻覺得這女娃子長得十分俊俏,若是好好培養,定能成為她的搖錢樹,心裡歡喜得很。
然而,傻牛是個男娃子的事實哪裡逃得出她的慧眼,須臾她當衆揭穿了讨債的人的詭計:
“這可不是個女娃娃,我們滿月閣可不缺男娃娃。”說完,呵呵地笑。
但她雖然表面如此說,心裡卻盤算着如何利用這一點把價格壓低,就算這娃娃接不了客,當個清倌培養點才藝,也是能給她帶來大筆金錢的。
讨債的人尴尬地笑了笑,說可以少點錢把他賣了。這正合老鸨心意,雙方很快就達成了協議。
就這樣,讨債的人拿了一袋子錢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滿月閣,而傻牛則噙着淚被老鸨抱得緊緊的。
“嗚嗚嗚嗚,這是哪裡?我要回家找我阿娘!”
“打今兒起,你就是我滿月閣的人了,不要問你家在哪裡!你敢跨出這門檻一步,我就讓人收拾你一頓!還有,你那阿娘已經死透了以後得改口叫我媽媽。”
老鸨欣賞着自己美麗的指甲,一會兒兇狠一會兒柔和地說道。
“哎呀,我的好孩子,你在這兒可不愁吃也不愁穿啦,跟着媽媽學彈琴跳舞,保證你以後更有富貴日子過。”
十歲的傻牛一心隻想着回家,哭成了個淚人,老鸨用手摸着他的臉蛋安撫他,傻牛卻直接一口咬在了老鸨的手臂上。
“哎呀,你這孩子。”老鸨用心疼的語氣說道,但她旋即又變了臉色,“來人,給我關黑屋子裡去,餓他兩天,看他還嘴不嘴硬!”
一個嬌俏的姑娘走了出來,把傻牛拉上了樓上的黑屋子,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