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跟我一起下車吧?”沒什麼好猶豫的,我開門見山。裡德爾皺起眉頭又舒展開,甚至發出一聲笑。
“為什麼不?”他好像在提醒我什麼似的說道,“‘親愛的溫茜’……”
“打住。”我斬釘截鐵。沒必要再聽一遍既成事實,胸腔裡第二個微弱的心跳聲已經證明了它的存在。我輸了,但他也不算赢——絕不算。
車廂陷入沉默。我又看了一眼窗外飛馳而過、但由于景色幾乎完全一樣而看上去完全沒有變化的空茫純白,呼氣、吸氣,在幾個呼吸間抑制住自己跳車并同時把眼前這個人拽到列車輪子底下的毫無意義的沖動。裡德爾就在這期間看着我,仿佛心情很好似的,居然對一切毫無異議、毫無所為——如同這隻是一段沒有意義的下午茶時間,注定被浪費的無數時段之一。
雖然湯姆·裡德爾的人生恐怕并不存在嚴格意義上的被浪費的時間。
……
“霍格沃茨特快一般要走八個小時。”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你覺得……‘我們’還有多久到站?”
我們。客觀的陳述。我不糾結于已成的事實。如果需要再來一遍,無論有多麻煩,再殺了他、再殺了我,讓哈利殺了我、讓鄧布利多或者納威刺穿我,都沒有問題。我想這類似的念頭同樣在裡德爾的腦海裡,毫無疑問。
“很快。”他輕輕說,“我剛剛還在想,你一直不醒會怎麼樣。”
下不了車,一直前進,一直到死亡?
“不會怎樣。就算按你的說法,你也還有一部分屬于我。”我故作輕松地靠上椅背,揶揄着說,“你一個人下車又打算怎樣?半死不活?比幽靈還低等,比遊魂還不如,你打算像那個你一樣去阿爾巴尼亞遊蕩十一年?帶着比土豆條還殘缺的靈魂?”
我甚至留下個嘲諷意味的拖長調;列車發出輪軌相撞的聲音、在純白的空間留不下多少回聲;裡德爾停頓了一下,手指輕輕相碰,仿佛是計數,又仿佛是一個不知所謂的——祈禱。過了幾秒,他才揚起嘴角,用往常那種我們之間已經很熟悉的、蛇一樣的冰冷冷的語調說:
“好吧,很聰明……當然不會。”他做了個輕輕按住自己左胸的動作,窗外傳來悠長的汽笛聲,“列車快要到站了……不過,我需要在下車前糾正一個說法——
“——是我擁有你。”
?
陡然拔高的聲調同列車到站的長鳴混合,尖銳的痛覺在一瞬間奪走意識。再度睜眼時我已不在那趟熟悉的列車之上,狂傲的青年也已消失不見;一陣冷風卷着街頭髒兮兮的傳單廣告吹過,我站在灰蒙蒙的倫敦街頭,眼前是兩家深夜關門的影音店和書店,中間有道小門,那是破釜酒吧。一張被風吹來的日報寫着1991年7月31日的小字,玻璃櫥窗上映着的女孩影子熟悉又陌生。我下意識将手放上櫥窗。
我回到了起點,是嗎?十一歲的我?沒有康奈利·福吉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