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自古以來便是至高無上的,他是在問,是要繼續維持這個皇權,維持這個表面的風光,還是要徹底地打破這個皇權,去創造一個更不一樣的世界。
“你的心選了哪一個?”
許羚聽到問題後,并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笑容恬淡地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去看看自己的心。
他低下頭,再擡頭時,面上的愁緒已經不見了,原本那個泰然處事的人又重新活了回來。
他說:“我的心告訴我,它選了後者。”
……
永樂元年十月,宋國來信求援,聲稱願以嫡公主為嫁,求景國庇佑。
消息一出,無數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王城内最高的殿宇仰天殿,而除此之外,暗中也有不少的人将視線落在了長春巷的一戶人家中。
這戶人家住着的便是不久前被大家津津樂道的同皇宮内那位關系不一般的許将軍許度。在衆人的想象中,她此刻應該是滿面絕望、傷心欲絕地不吃不喝,但事實上并非如此。
許羚仰躺在院中樹蔭下的搖椅上,一面蒲扇遮臉,除了要擋住沒躲開的陽光外,還要擋擋她那滿面的倦容。
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在廢寝忘食地研究那份地圖,終于在昨日有了進展。
若是不出所料,這個宋國,她是去定了。
樹葉沙沙作響,時不時地有幾片葉子會落在她的身上,她拿開扇子,伸手撚了一片,借着光仔細看着上頭的脈絡。
主根外延無數分支,正如高山外涉溪流遍布,這樣明顯而特殊的地理地貌,她翻遍了九州志,也就隻有山河如畫的宋國境内才有了。
欸,真不是她想去的,她保證。
仰天殿内,言祺祀面無表情地坐着,明眼人都看的出他的心情不虞,更别說他周身那無形的低氣壓了。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上去觸他的黴頭,畢竟他剛将一些上書請奏的大臣趕走,就差沒讓人告老還鄉了。
所以,當許羚前腳剛踏進殿門,後腳便接收到了無數宮人求救的目光。
她猶豫了一下,竟不知自己是該進去還是該出去。
最後,她還是在上邊人有意無意投來的目光中,讓人都下去了。
“咋啦?那些大臣讓你娶啊?”
“是。”
他們倆在這個話題上沒必要遮遮掩掩的,反正都會知道的事,要隐瞞了反倒不好。
聽到回答,她的眼睛往旁邊一轉,雖說是心知肚明的事,但難免會讓她想起前世的遭遇來。
言祺祀在上邊看着,察覺到許羚的狀态不對,他沒說話,隻是擱下了手中正改着的奏章,起身走下了台階。
“阿羚,你随我來。”他牽起許羚的手,帶着她走上王座,引着她坐下,自己卻走到了她的身後,他指着案桌上的寶匣,彎腰貼着她的耳朵,說道:“這裡邊放的便是皇帝印玺,打開看看?”
許羚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她還是配合地打開了匣子。匣子内,那枚由玉石完整雕刻成的龍型玉印正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裡,在光線中折射出柔光,溫潤純淨。
她瞧着有些疑惑,總覺得眼前這玉玺同她印象裡的不太一樣。她沒注意到的是,在她身後的言祺祀從案上另一旁的奏章堆中拿出了一份已經寫好的聖旨放在她的面前,隻要她微微偏頭便能看到。
好在沒有多久,許羚就看到了,“這是……”
她将卷起的聖旨展開,裡邊的内容讓她不由地瞪大了雙眼。
“你沒看錯,廢帝制,設中樞院,納舉國之人才于内,你我共治,調理九州。”他直起身,帶着許羚的手和她一起握住了玉玺,玉玺的分量很沉,對于他們倆來說,其代表的意義同樣深重。
眼見着玉玺很快就要蓋上聖旨了,許羚急忙用力止住了下移的動作。剛剛她沒反應過來,現下即已清醒,她就必須要問清楚了。
“言祺祀,你确定嗎?”
“我……”
“你是景國名正言順的天子,哪怕沒有我,那還有萬千将領可以為你打下這片天,你不缺我;百姓能夠安穩度日、幸福美滿,靠的是上位者的勤政、憐愛,這些你都具備,百姓不缺我。這份聖旨上我的名字它不該出現。”
言祺祀沒有回答,隻是用力下壓的手道出了他想說的話。
看着面前這新鮮出爐的聖旨,許羚聽到耳邊響起一道聲音,那聲音震的她發聾。
“阿羚,你錯了。”
“這天下萬千對我來說别無二緻。起先,我想登上這個位置是為了能夠好好活着,之後,我看到了黎明百姓的悲哀,也懂得了你話語中深深淺淺流露出的傷痛,我這才知曉這個位置它究竟代表了些什麼。你說天下不缺你,我也不缺你,可你真的知道嗎?知道北夷百姓為他們能吃飽穿暖、不受冬日傷寒之苦而感念你嗎,知道鞑喇人民在知曉皇室背後圖謀後真切地祝福你嗎,知道每當你在我身邊時就能撫平我所有戾氣,讓我知道這世上還有值得嗎?你真的知道嗎?”
原來,這些日子你都幹這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