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羚看着眼前的火,又張目去瞧那頭嘈嚷的人群,察覺到那邊事情已經結束,她不由地松了口氣。
還好他有本事。
垂頭去看自己那沾染灰塵的手,上邊大大小小的傷痕無疑不在向外界傳達着剛剛的艱辛。
她是借着匕首一步一步爬上這高塔的,塔身渾然一體,不太好找落腳點,但蒼天不負有心人,這鑄成塔身的石料并不是那麼的堅不可摧。
現下珈藍神樹已毀,鞑喇王室分崩離析,僅餘大軍盤踞在邊關處,想來内亂一起,鄭垚那邊應該能抓住機會,一舉獲勝。
許羚垂眸将心中的思緒放置一邊,動手解下繞在腰間的粗麻繩,而後蹲下身将繩子的一頭緊緊地系在塔頂一處突出的矮柱上。
而另一頭則綁在了她自己腰上。
那邊的人要過來了,她要趕緊撤,不能讓人知道是她燒了樹。
走到平台的邊緣,許羚拽了拽繩子,确認安全後,一個轉身直接跳了下去。
留在平台上的繩子迅速地抽動着,直到由松散變為繃緊,才止住了動作。
下邊,許羚一手扯着繩子,一手外開以維持身體的平衡。待繩子走到尾部,她也正正好停在了離地面還有十米高的位置。
飛速的下落中,她綁起的頭發承受不住被風吹散,此時随着身體的停止,烏黑的長發在垂落間将她的視線遮了個完全。
她看不到下邊,下邊的人也看不清她的長相。
“欸,那有人——”
許羚原本還想等繩子的晃蕩停止後再想辦法下去的,卻沒想到這麼快便有人過來了,并且還發現了她,所以她幹脆心一橫,用還拿在手中的匕首反手将繩子割斷。
失重感再次來襲,來不及調整姿勢,她用腳在塔身上一推,将自己摔向了遠離人的一邊。
就地滾了幾圈将力道卸去,許羚撐着泛疼的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随意地尋了個方向就走。
後邊的人跑過來時,這周圍已經空無一人,早已不見許羚的身影。
“欸,人呢?”
“哪有人啊?你是不是看錯了?”
“不會啊,我看的清清楚楚的,那就是有個散着頭發的人,就在塔上,然後他掉下來了……”
“難不成是神樹顯靈啦?”
“有可能,我們快去和大家夥說說。”
……
許羚走出巷子,上下檢查了一下周身,沒發現問題後,才來到一間大門緊閉的屋子前。
她敲了敲門,然後對着裡邊喚道:“小香,我回來了。”
裡邊的人似乎就在院子中,在她話音落下的後一秒,門便開了,一道粉色的影子直接從裡邊撲了出來。
“爹爹——”
許羚被撞的往後退了一步,穩住身體後,低頭看着懷中已經有她腰高的人,無奈地說道:“說了,我不是你爹,你要是想,可以喚我哥哥。”
“可是,可是,我阿爹說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想讓你做我師傅,那你就是我爹啊。”
許羚愣了一下,而後擡手敲了下她的頭,“這句話是這麼理解的嗎?”
“嗯。”看着小丫頭不服氣的表情,她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不驚感概,小孩子的臉就是嫩,她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幼時兄長會那麼喜歡捏她的臉了。
“爹爹……别……”
也不敢太過分,許羚聽到聲音後便停了下來,她握住小香的手,帶着人往大街上走去。
“小香,我們去尋你的家人吧?”
“我……”
“沒關系,我在呢。”
……
“殿下,請您登基啊——”
靜慧躲開面前的手,撤步往後行了個佛禮,“這位施主,小僧早就說過了,小僧隻是個出家人。”
“殿下,鞑喇不能沒有您啊,現下景國虎視眈眈,我們都盼着您能夠帶領我們實現預言中的盛況啊。”
眼前這人是朝中的大臣,是先前來珈藍寺求見的人,也是出事後抛下百姓躲回府邸的人。像他這樣的人有很多,基本上都是。
靜慧的目光從他們的身上一一掃過,而後笑道:“你們口口聲聲為了鞑喇,但卻不知百姓在鞑喇才在。就憑你們剛剛抛下百姓,自求生路的模樣,我真的很難不懷疑,你們要這九皇子登基不是為了什麼天命,隻是為了今時今日的地位不被剝奪。”
他理了理被拽亂的衣服,臉上雖是笑着的,但卻讓人感到濃濃的寒意,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尤嫌不夠,複而加上了一句,“你們死心吧,九皇子已死,珈藍神樹已毀,鞑喇注定要亡。你們在這兒争辯,還不如好好看看九州統一後的樣子,那才是預言中真正的盛世。”
還有人不死心地想上前,但被靜慧帶來的人給攔住了,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離去。
有人見此動了歪心思,但在下一秒這心思便被打破了。
“請諸位回府,在後續尚未有定奪前,不要随意出府,否則我們手上的東西可沒長眼睛。”
靜慧離開此處後并沒有走遠,他站在一處屋檐下,滿眼悲憫地看着遍地的死屍。
有人走來,對着他行禮道:“殿下,您要尋的人找到了。”
“嗯。”他輕輕點頭,側過身後,眼中的悲憫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寂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