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羚睜開眼時,外間已然光亮,她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大腦,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被子。
昨晚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不知道,她連她是怎麼睡到床上的,也記不清了。
許是聊的過于深入,以及于忘記了時間。
“郎君,您醒啦?”
霞月端着洗漱用的東西繞過屏風走來,滿臉笑容地從匣子中取出今日她所要穿的衣裳。
昨日晚宴,今日聖上許假,所以她不用去上朝,這也是她昨晚敢聊那麼晚的原因。
想到一會兒要做的事,她也不好拖延,動作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好,在霞月疑惑的目光中走出了院落。
後頭,霞月的聲音晚一步響起。
“郎君,您這是要去哪啊?您還未用膳食呢——”
走出長春巷,就像是突然從暗處走到了有亮光的地方。巷子寂靜,街道熱鬧,大相徑庭的兩處就以一顆孤立的海棠樹為界限,泾渭分明、互不幹涉。
隻要跨過了這條線,就可以回歸人間,擁有人氣。
許羚在路口左右張望着,注意到拐角處有一輛馬車,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也沒說話,在車架上一個借力,跳了上去,随手掀開車簾坐了進去,動作無比娴熟。
裡頭,言祺祀滿眼笑意地看着她的動作,也配合的沒有出聲,隻是待她坐穩後,及時地遞上了一杯熱茶。
“夫人今日格外不同。”
許羚喝茶的動作一滞,滿臉疑惑地看向說話的人,見對方很是認真的模樣,不由地心生好奇。
“哪不一樣?”
本以為她會聽到什麼誇贊的話,誰料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夫人今日似乎風流了許多。”
她今日一改往日的打扮,鮮少地穿了一身翠綠色,上描青竹綠葉,一根白玉腰帶外加湘妃荷包,不再是整齊的束發加冠,而是半披着發,用着一根半藍的發帶綁起高高的馬尾。行動間,發絲飄飄揚揚的,說是風流意氣少年郎,半點不足為過。
更别提她剛剛從暗處走來,又迎着晨光跑了幾步,越身上車的動作行雲流水的,引去了多少人的目光。
幸好現在時辰尚早,街上沒那麼多的人,幸好,她不是真的是個郎君。
許羚沒聽出某人話語中影影綽綽的哀怨,隻以為是她今日的裝扮不太妥當,但是,這可是她家霞月親自給她搭的,那就是最好的,不允許反駁。
“嘶,這也沒法改了,就這樣吧,我覺得挺好的,如果等會陳姑娘覺得不太好的話,那也沒辦法了。”
身邊傳來一聲笑聲,轉頭便見那人别開臉去,不讓人看,她也拿不準他的意思,索性伸手去翻放在車内的糕點,她沒吃東西就是因為知道他肯定會為自己準備的。
言祺祀被氣笑了,幹脆别過頭去不看某個罪魁禍首,本以為她會繼續說些什麼,但等了半天都沒有說話的聲音響起,轉頭去看,就見某人吃東西吃的正開心,一時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了,隻盯着人看,臉上是他本人都沒能察覺到的溫柔。
罷了,或許,他言祺祀注定是要栽在她許羚身上的。
車廂内靜谧無聲,一人飲茶一人看書,兩相依偎。
許羚低頭去看搭在自己腰間半點不松的手臂,臉上不由地流露出笑意,心想,要是車簾在此時被掀開,恐怕會吓到不少人。
正想着,她的頭上突然一沉,順勢擡頭去看,一抹溫熱輕輕在唇上一碰而後離開,對上某人笑意滿滿的雙眸時,還是沒忍住紅了臉,嗔怪道:“你幹什麼?”
“夫人在想什麼?”
“是我先問的,你……”
腦中靈光一閃,她突然明白了他所說的話,沒好氣地瞪了人一眼,剛剛坐直的身體又靠了回去。
身後他的胸膛穩重、可靠,隐隐傳來的熱量讓她整個腦袋隐隐有了迷糊感,但更多的是一種心安,好像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一定有所依靠,他永遠都會為她備好一條安全無比的退路。
許羚拉過身側人的手,一下一下地捏着他的手指,即使内心波動極大,但說出口的聲音依舊平靜。
“言祺祀,等到了陳家,你就好好地待在車上,不要下去,如果有什麼事就讓你身邊的人進去告訴我,嗯?”
“好。”
“陳恪尹昨日說的話讓我覺得這門親事應該不那麼容易,所以我待會可能……”
“阿羚。”
許羚止住了聲音,安靜地等他的話。
“放手去做,昨夜你不是已經想好了嗎?”
放在腰間的手臂加重了力道,帶着她整個身體又往一側貼近,耳邊有熱意噴灑,酥酥麻麻地萦繞着,“無論怎樣,你都有退路。”
他是在說,無論她做何選擇,隻要她不想要,她就可以不要,隻要有他在,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為她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