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燕路得知了一條不為人知的消息,原來,主子心心念念的許侍郎是位姑娘家。
于是,頂着自家主子危險的目光,他像根木頭,牢牢地呆在了房間内。
許羚靠坐在床頭,眼中隐隐帶着笑意,而言祺祀就坐在她身邊,一手緊緊握着許羚的手,溫柔地看着身邊的人,全然不在意燕路時不時投來的目光。
“燕路,多謝你幫我跑一趟了。”
“這沒什麼,就是您怎麼會認識闵城的人?”燕路早上幫許羚去了趟回春堂,一時好奇這才有了這麼一問。
許羚很明顯地感受到言祺祀聽到這句話時,全身都變得僵硬了,于是,她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言祺祀身上。
“山谷的事結束後,我受了傷,剛好他們上山采藥,便救了我。”
許羚看到言祺祀的眼睛突然黯淡了幾息,于是下意識地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你有什麼想問的、想說的,現在都可以說。”
言祺祀對上許羚的眼睛,他能從中看到認真、堅定以及信任,至此他歎氣道:“燕路,你出去吧。”
燕路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也沒了繼續留下讨嫌的欲望,很是順從地離開了。
房門合上,屋内又隻剩他們二人。
“我在三年前便可以通過夢境知道翌日發生的事,毫無差錯。”言祺祀看着許羚,“直到見到了你。”
“父皇派人去邺城宣旨,按照夢境,你,許羚,應當會是我明媒正娶,從承天門迎進東宮的太子妃。我們相敬如賓,像君臣不像夫妻,直到我追稅回來,直到你送給了我一碗摻了毒藥的粥。那之後的半年,我一邊在外接受治療,一邊在想該如何折磨你、懲罰你,可是在又一次見到你時,我發現,沒有什麼比利用完你後再毀了你更能令你痛苦的了。所以,我毫無負擔地把你拉進了困住我的漩渦,我想要看你掙紮,看你彎折下你那堅挺的脊背。可是後來,我卻無比的希望,你的背脊永遠不彎。”
言祺祀現在就像是一名正在接受審判的罪人,低垂下他本來高昂的頭顱,滿是對眼前人的臣服。
許羚沒有在第一時間說話,她隻是伸出了手,将他的頭重新給擡了起來。
二人的視線在同一水平面上相交,許羚說:“我第一次見你,覺得鼎鼎有名的太子殿下也不過如此,即便後來的幾年裡,你從來沒有真正平視過我。但是後來,當你願意正眼看我時,我卻又開始懷念起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殿下。因為你是言祺祀,是大景名正言順的太子殿下,當你開始平視我,就足以證明那些可以讓你昂着頭的東西保不住了。”
“言祺祀,上輩子,我從未把你當過我的夫。”
言祺祀愣住了,他像是沒聽懂許羚的話一般,用手按下了許羚扶着他臉的手,而後起身便想離開。
“言祺祀。”
許羚叫住了他,但他,不想回頭。
言祺祀走後,房間内一下安靜了下來。喧嚣聲從大開的窗台外傳了進來,她低垂着頭,看向自己放在被子上的雙手。
這雙手與前世她精心養護的手不同,上邊有拿兵器留下的繭子,有試草藥後殘留的淡淡的褐色,還有很多敵人的鮮血。她不再是那個高坐宮台,隻憑一張嘴便能安排一切的太子妃,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妄圖撼動大樹的平人。
她早已認清了這一點,言祺祀也該認清了。
午後,許羚想回回春堂一趟,向許家父女告個别,道個歉。當她拉開房間大門時,她便看到了一身素服站着的言祺祀。
她的眉頭輕挑,她還以為言祺祀已經不會再想見到她了。
“你要去回春堂。”
他這話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是了,她了解他,難道他就不了解她嗎?
所以,許羚說的那些話他都聽懂了,但正因為他聽懂了,他就更不會放手了。在他這兒,絕不會存在什麼錯愛這種事。
“我和你一起去。”
許羚沒有同意,也沒說拒絕,她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越過他走了。
回春堂内,許悠然正心不在焉地搗着手上的藥材,許伯遠站在她的身後見自己女兒這樣也是止不住的搖頭。
“悠然,伯父——”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院外傳了進來,沒等許伯遠做出什麼反應,身邊就有一道黑影快速地竄了過去。
許伯遠磨牙,因為原先許悠然在的地方已經沒人了。
真是他生他養的好女兒。
“姐姐——”
院牆外,許悠然如一隻翩飛的蝴蝶,一下便紮進了許羚的懷中。
她輕輕蹭着許羚的臉,而後一臉歉意地說道:“姐姐,昨天夜裡我就不該帶你出去的,你若不出去就不會走散更不會出事了。”
許羚失笑,在安撫懷中人兒的時候,也不自主地看了言祺祀一眼。
要是昨夜沒出去的話,那她可能就遇不上他了。
許悠然得了許羚的安撫後,心情好了不少,這才有了心思注意其他。她看到了言祺祀,帶着些好奇地望向許羚,“姐姐,他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