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木容直直看向耶律鴻,目光堅定,“他們對您來說根本無用,哪怕是為了出氣,現在也已經足夠了,王叔。”
耶律鴻不說話,連表情都沒變一下,半晌,他冷笑了一下,用手指點了點畢木容,像縱容小輩的家長,用着親昵的語氣說道:“你說的對,他們隻是蝼蟻,并不值得我們費心,我可以放他們離開這個山谷,但回景國軍營這一路上會遇到的伏兵,我可就管不了了。走吧,耶律青。”
是耶律青,不是畢木容。
是啊,他從頭到尾都是北夷王子耶律青,而不是無家可歸的畢木容。
臨走前,耶律青最後回頭看了許羚一眼,但許羚正忙着觀察阿蘇的情況并未注意到他。
他笑了,眼角溢出淚意。
如果有選擇的話,無家可歸好像也不錯。
“阿蘇。”許羚撕下身上還算幹淨的布往阿蘇的身上綁,一邊綁一邊喚他的名字,希望能得到他的回應。
她已經把身上所有用來止血的東西都用上了,其中還不乏有燕叁給她的止血藥,但傷口太深,作用甚小。
“我,我想起來了,山上,在山上有止血的草藥,剛剛阿蘇親口指給我看了。”賀子說罷起身就往山上跑。
“賀子——”現在天已黑,看不清不說,他連路都不一定找的到。
許羚急忙出聲叫他,但賀子根本沒聽見,一頭便紮進了樹林中。
她不能慌,一定還有辦法的。許羚低頭看着已經手腳發涼的阿蘇,努力保持着精神,眼睛掃視着四周,在看到大開的糧倉時,她的眼睛一亮,重新有了希望。
這深山老林的,各種毒物肯定不少,北夷人留士兵在這兒守着,裡邊絕對會有傷藥。
許羚動了動有些僵直的身體,想起身時,阿蘇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着恢複意識的人,許羚大喜過望,“阿蘇,你醒了。”
“大人,走。”
阿蘇的聲音像是下一秒就要斷了,許羚連忙制止了她,“說什麼呢,要走一起走。我們就在北夷糧倉外,糧倉裡邊一定會有傷藥,我進去找找,你安生呆在這兒,别亂動。”
“大人……”
許羚是有點不放心将阿蘇一個人留在外邊的,但賀子上山去了,她若再不行動,怕阿蘇真的就沒救了。想想時間,她喂進去的藥應該已經起了作用,隻要她動作快一點,就一定來的及。
“我馬上就出來了,阿蘇,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許羚将阿蘇平放在地上,無視阿蘇挽留的手,起身往糧倉裡沖。
糧倉裡一片昏暗,分不清東南西北。許羚借着手中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找到燭台将其點上。
在糧倉靠近門的右手邊角落,擺放着兩張并排的桌子,上邊還有一套茶具,想來是他們夜間休息的地方。
視線轉向左邊,那裡的地上鋪着一層布底下是雜草,一看便知是休息的地方。但這兩處都沒有傷藥的存在。
許羚動手去翻,找了一通都沒有找到。她握拳看向深處,起身拿着燭台走了進去。
堆成小山狀的米袋映入眼簾,許羚随着燭台轉身,到處都是,密密麻麻。
怎麼會沒有呢?難道他們的守衛還是輪班的不成?
許羚心生絕望,一時間手腳發軟,險些跌倒。
她不信邪般湊近那些米袋,用手一點一點探過去,一絲空隙角落都不放過,但還是一無所獲。
許羚的眼中充滿了茫然,默默後退了幾步,重新回到外邊,她再一次翻找着他們休息的地方、睡覺的地方,險些沒把整個糧倉翻一個遍。
就在她要繼續時,外邊傳來了賀子驚怆的喊聲。
許羚吓了一跳,帶着燭台就跑了出去。她看見賀子跪在阿蘇面前,而阿蘇……沒有半分動靜。
“阿蘇……”
“大人,大人。”賀子轉頭,像看見救命稻草一般連聲喚着許羚。
許羚沖了上來,眼神渙散地看着地上的人,手上的東西丢在一旁,滾了幾圈,發着微弱的光。
“阿蘇。”還好還好,許羚見阿蘇的嘴巴還在動,眼睛也沒閉上,頓時松了口氣。
她握住阿蘇的手,像是在自欺欺人般說道:“阿蘇,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好多了?那些個北夷人太窮了,在這深山老林間都不準備一些傷藥,不過沒關系,山上有藥材,賀子,藥呢?”
“藥……沒有藥,我找不到藥……”賀子一個大男人現在竟哭的喘不上來氣。
許羚是知道他們兩人感情深厚的,所以很能理解賀子會有這種反應。
但是……沒有藥的話,阿蘇……
“大人,阿蘇……不怕死,謝謝……你。”阿蘇的嘴大開大合,若不這樣,他怕是連氣都換不了。
但看他慘白的臉和已經開始渙散的眼仁,許羚盡量不讓自己的哭聲太大,以免讓他走了都不安心。
“阿蘇,我還沒有帶你回去呢,你别睡啊。”
阿蘇張了張嘴,但許羚沒有聽到聲音,她俯下身,将耳朵湊近。
“大人,阿蘇不想喂野獸……”話音落,阿蘇瞪着眼睛,眼中滿是夜空中的隐隐泛光的星辰。
一旁,本就微弱的火苗臨了閃爍了幾下,終是熄了。
一點晶瑩的淚滴落在阿蘇的臉上,在血污中洗出了一塊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