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有一人自身後驅馬上前。
“今日京城有消息來報,許度已回府但……”
“但什麼?”青年轉頭,淡漠的眼中湧現一絲不安。
“陛下有旨,令其以都尉一職随軍北疆。”
年輕的男子很是張揚地笑了,腦後的發絲随風揚起,他目光銳利地鎖定前方的暗色,甩鞭而走。
“倒是她的作風。”
落在原地的人看着前邊衣袂翩飛,在月光下急速奔馳的一人一馬,相互對視間都默契地看到了一絲疑惑。
燕伍道:“主子不是說今夜先在此歇息,明早再啟程的嗎?他怎麼先走了?”
燕路翻了個白眼,敲馬出發,“主子的不正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還不快跟上,人都要沒影了。”
其實,他還有話沒說,他真的很懷疑主子這樣不正常是因為許度,但鑒于之前的幾次經驗,他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本還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但因為言祺祀這不要命的日夜兼程,在第二天的下午,他們便看到了邴洲城的大門。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燕伍幾人以為可以歇歇了,但看着主子一進城便馬不停蹄地進了延慶王府,他們隻能強打起精氣神來。
沒有人知道言祺祀和延慶王兩人在書房内聊了什麼,一個下午的時間,整個王府的氣氛很明顯地變了。
送走言祺祀後,有人來問延慶王。而延慶王隻望着京畿的方向,臉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這京畿的天過不了多久就該變了。”
客棧内,言祺祀在燭光下翻看着從京城傳來的信件,在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信息後,嘴角微微上揚。而後在幾人的注視下将信紙燒掉。
“主子,三洲的稅款已照安排盡數送往北疆,五日後便可抵達軍營。”
“滄州那邊也已派人接觸卓先生,等許侍郎的消息一到便可運往北疆。”
……
聽完底下人的彙報,言祺祀颔首,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看着天上濃厚的雲層,眉眼流露出一抹愁緒。
身後有人透過縫隙看到了天色,默默地看了眼言祺祀,試探性地說道:“瞧這天色,明日應是有大雨的,索性我們已經将邴洲的事完成了,要不多歇幾天再回京?”
燕路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言祺祀的臉,他早就注意到剛剛言祺祀的眼神,現下聽到身邊人這麼說話,頓時往旁邊走了一步,離他更遠了些。
他不想跟不會說話的人湊太近,會被打的。
言祺祀垂眉,沒有轉身,隻是語氣頗淡地說道:“不回京,我們直接去朔洲。”
明日大雨,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不可能不考慮跟着自己來的人,他現在隻能期望這雨不要下太久,不然,他怕來不及。
這場雨,終是辜負了他的期望。
連續五日的暴雨将街上一切熱鬧全都打消,整座城都沉寂着,散發着濃濃的哀氣。
邴洲位北,雨水不比南邊雲洲、錦洲,所以對于城内的疏水一事便少了安排。此次的五天暴雨讓城内所有人滿心絕望,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在半城積水的對比下也顯得沒那麼的開心。
半數店鋪毀于一旦,七成建築不複往昔,更讓人難受的是那一具具從坍塌的房屋中搬出的屍體。
邴洲已弱,連祭靈用的白幡都已拿不出來了。
言祺祀幾人走在擺滿雜物的街道中間,兩側都是衣衫不整、滿面憔悴的百姓。他們相互依靠着,鼓勵着,眼中那道名為希望的光忽明忽暗。
百姓的哭喊聲時不時地響起,沖擊着人心搖搖欲墜。
幾人的面色都不好看,燕伍、燕路負責情報探聽,是見過最多悲歡離合的人,但在此情此景中他們還是心生悲鳴。
言祺祀一直都是以冷漠示人,即使在安王面前,那道刻意勾起的笑容也是虛假。但在這天災面前,在這滿是他大景百姓的悲傷面前,他第一次不想再裝了。
許羚有句話說的真對,僞裝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尤其是在長年累月之中。
“燕路,去告訴延慶王,本殿不要他的稅銀了,讓他盡快把城中百姓安頓好。”言祺祀歎了口氣,“其餘幾人都留下幫忙。”
身後的人四散開來,言祺祀繼續順着街道往前走,他一邊觀察着百姓的情況,一邊注意着建築恢複如初的可能性。
前邊,一垂髫小兒猛地栽倒,發出震天的哭喊聲。
言祺祀止步,擰着眉四處看去,沒見任何一人上前安撫,想來他的家人并不在此。
他遲疑着站在原地,估摸片刻後,聽見那小孩已經有些嘶啞的哭聲,他終是邁出了第一步。
黃小孩覺得自己委屈極了,他不過就是好久沒出門了,想去找小夥伴玩,但還沒找到小夥伴,自己先摔了,還摔的好痛,回去後肯定又要被母親罵了。
本來隻是想象征性地哭幾句,但沒想到越哭越停不下來了,直到鼻尖有一道極其好聞的香味傳來。
他保證,他從未聞到過這麼好聞的香。
黃小孩放下揉着眼睛的手,睜眼便看到一個好似神仙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