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羚眨了下眼睛,扭頭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道,各式各樣的小攤分列道路兩側,留出中間的大道給行人與馬車過路。
吆喝聲、呼喊聲、交談聲……交織一片,時而彌散在空中的白氣,将這場景遮上了一層白紗,讓人按捺不住地想去探看。
許羚的目光漸漸柔和,嘴角不自覺地噙着笑,用她仍舊低啞的聲音,将一切擔憂慢慢說來。
“其一,我并不能保證杳娘那還留藏有線索;其二,他們的大本營隐藏極深,且情況未明,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會不會來得及;其三,他們盤踞在滄州多年,我不知他們是否留有後手;其四,恩王那邊我并未派人留意。你可知,三支隊伍必須保證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完成這些事有多難,一旦有一處暴露,讓他們将消息送了出去,那等着我們的就隻有死亡。”
卓琅注視着她的側臉,良久,抿唇一笑,将袖中的東西拿了出來。
這是他這些日子在恩王身邊找到的一些足以将恩王摁死的好東西。
對上許羚的眼睛,他擡了擡下巴示意,“拿着吧,好東西來着。”
那一刻,時間像靜止了般,許羚好像看到了前世後期那運籌帷幄的智者,談笑風生間便能将你的一切看穿。
他還是那個他,能夠一下便看透自己想法的他。而與前世不同的是,他現在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許羚垂頭,握着紙卷的手指收緊,或許,她該認清現實了。
她愛的是那個與她有十年共同經曆、相互扶持的言祺祀,而不是這個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的太子殿下。有着前世和現世的區别,那他們就不會是同一個人。
一時有感而發,想清楚後便不會再多想了。馬上要回京了,她終于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态度面對他了。
回到客棧,許羚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起的柳韻和柳玉。她們也同樣注意到了許羚,對視一眼,起身向她走來。
柳玉眼眶通紅,提起裙擺便跪在了許羚面前,向她磕了個頭。
許羚起先是沒反應過來,之後是拉不動她,故而也隻能側開身子,躲開她的動作了。
“柳玉在此叩謝大人的救命之恩,多謝大人替我找回了姐姐,多謝大人曾給予我的幫助。”
柳玉知道許羚是女兒身,但她又是侍郎身份,想了想,還是和姐姐說好,就當不知道這事,也不要多說相關的東西,以免害了許羚。
許羚感受到了她們的好意,臉上揚起溫和的笑容,伸手将柳玉給扶了起來。
“好了,感謝的話就不必多說了。我昨夜沒在春暖閣裡見到你,不會跟這個救命之恩有關吧?”
柳韻安撫着自己的妹妹,替她開口,“是啊,我們昨天帶隊進去時就看到她在裡頭,要不是您,玉兒她怕是兇多吉少了。”
許羚看着柳玉,“你被抓是因為我對嗎?”
“我沒找到你,擔心出事便自己也去了一趟。”柳玉啞着聲音說道。
許羚面露複雜,眼中流露着濃濃的自責與感激,“多謝了,柳玉姑娘。”
許羚的目光在衆人的面上一一掃過,後撤一步向衆人作揖,“度在此感謝諸位相助。”
經此一事,她終于有了屬于這個世界的實感,不再像之前那樣,虛渺地飄着,無所謂地看着一切的發生。
滄州的事終于告一段落,滞留的人終于踏上了原本的道路。
七天後,馬車隊伍駛入京城,剛到許府門前,就遇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内官。
“許侍郎,陛下有請,請随奴進宮吧。”
“有勞内官了。”一道低啞的聲音透過簾布從馬車内傳出,侯在外邊的内官們對視了一眼,也沒強硬要求許羚露臉,隻要求車夫跟着他們走。
馬車晃動起行,離開了原來的巷子,重新回到了大道上。
車内,許羚用手揉着眉間,滿臉疲憊。
這皇家當真是不做人啊,這舟車勞頓的也不讓人先休息一下。知道的會懂你們想早點教訓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之間關系有多好呢。
欸,生活不易,活着真累。
仰天殿。
許羚垂着頭跪在地上,坐在上邊的人是炀樂帝,還有安王殿下。
她已經跪了快一個時辰了。
“許卿啊,你膽子可真大啊。”
這是她踏入仰天殿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臣,不知,請陛下明示。”
許羚叩頭,将額頭貼在地面上,冰冰涼涼的觸感正好可以讓她有些困頓的腦子清醒一些。
“哼。”炀樂帝笑了,拿起手邊的奏章直接往許羚身上砸,砸了好一會兒,見手邊已經沒有能丢的東西了,這才抿了口茶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