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羚動作一頓,擡眼看向對面的人。
郭予一臉勢在必得的笑容,他的眼中滿是自得與野心,拂袖間散發在空氣中的都是京城權貴才用的起的金檀香。
他确實有這個資本用,就憑他深得安王寵信。
瓷器與木桌相碰,聲音悶而脆。許羚嘴角拉平,眼中暗芒流動,借着整理衣袖的動作,她将隐藏着的細微粉末沾在了手上。
再擡眼時,她的面上又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剛剛的凝重都是錯覺。
郭予挑眉,毫無防備地握上了許羚伸出的手,而後下意識地用那隻剛收回的手摸了摸鼻尖。
剛剛座上交談時,許羚便察覺到了他這無意識的小習慣,想到她身上帶着的東西,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
郭予自覺辦成了一件大事,心情大好,他根本沒注意到許羚看向他時的眼神有多麼的奇怪。
“大人,那我的人……”
“苗埔,放人放人,許大人已經是我們的人了,我們得對人家以禮相待才是。”
“是。”苗埔苦澀,苗埔無奈。他對着笑盈盈的許羚彎身拱手,轉身帶着人往牢房走去。
一個兩個的他都惹不起,眼見着連安王身邊最受重用的郭大人都對許度如此的客氣,他要是表現不再好點,再自覺點,他的前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所以,等陳達一行人再次見到許羚時,他們也還沒從苗埔親自帶人放他們出來并向他們鄭重緻歉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許羚将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也沒說什麼,隻是笑着告辭,帶着人往滄州趕去。
路上,陳達反應過來,趨馬與許羚并排前行。
“大人,您是怎麼做到的?”
“過程不重要,結果最重要,這種解決方式你們還滿意嗎?”
“滿意,太滿意了,我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待遇,根本想都不敢想,那可是一府知縣啊。”
陳達還沒說話,身後的一群人便開始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了。
陳達沒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朝身後看了眼,突然像記起什麼似的,死死盯着許羚看。
“咋了?”許羚察覺到視線,不由地轉頭看去。
“大人,我們是不是把糧食給忘了啊?我們快點回去拿回來吧。”
許羚挑眉,驚奇的目光盯着陳達的臉看,看到人不好意思地别過頭去,這才将目光收回。
“陳達我問你,從你剛剛來到正堂時開始,你可曾聽那些人提過一句米糧之事?”
“并無。”
“那就是了。他們允許我帶着你們走,是因為你們起不到什麼太大的威脅,但糧草一事可就不一定了,他們絕不會讓我的手上擁有那麼多的米糧。”
陳達急了,“那怎麼辦?”
許羚嗤笑,毫不在意地揚了揚馬鞭,“他有他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誰輸誰赢誰又能妄下定論呢?”
随着許羚的一聲令下,一行人加快了速度,三日後,他們安全地進入了滄州境内。
三日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許羚離開泉州府後,郭予便在苗埔的安排下喝了一頓好酒,而後大夢三天。就在人睡過去後,糧倉守衛來報,倉内所押糧草已全部失竊。可憐苗埔一人,想追不敢追,想喊人又喊不起,一急之下竟昏厥過去,整座府衙徹底亂了起來。而府衙外的百姓遲遲等不到縣令的解釋,又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混亂程度,短短半天時間,泉州府完全亂了。
已經遠離的許羚可不知道這些後來發生的事,就算知道了她也沒什麼反應,畢竟一切都在她的計劃當中,毫無意外。
許羚在滄州府城門前看到了正着急等着她的霞月等人。
她對上霞月的視線,隻微微颔首示意便将目光轉向了她身邊的那一長衫男子身上。在那人朝着她拱手時,臉上終于出現了近日來最輕松的笑。
“卓先生,别來無恙。”
“幸不辱命。”
來到落腳的客棧,許羚便和卓琅單獨進了一間房,确保周邊都是自己人後,他們才開始交換已探知到的消息。
“滄州太守沈裴好酒好顔色,我來滄州已逾五日,多次拜訪卻不得一見,但昨夜我得到一則确切消息,說今夜,沈裴會在春暖閣設宴。”
“春暖閣……”許羚摸着下巴思索。
“是,春暖閣。”卓琅輕咳了一聲,以掩面上的不自在,“這春暖閣是滄州府有名的花樓,其中花魁蘭月當屬世間絕色,坊間傳言,她背後有京都的人罩着,所以面子很大,沒有多少人可以親眼一見。”
“而這沈裴心有不甘,蠢蠢欲動?”許羚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倒讓卓琅咽下了正想說的話,點點頭以表正解。
許羚心下思緒轉了又轉,視線在卓琅的臉上左右徘徊,終于握拳捶手,欣喜地站起了身。
她雙手在腰間一撣而後叉腰,歪着腦袋,嘴角上揚,活像一隻偷腥的貓。
卓琅有些意外地看着人,但也沒說什麼,隻是無奈地搖頭品茶。
在他看來,許度此人雖心懷大志,人也很聰明,但就是年輕了些,行事作風還是不夠成熟,仍缺乏曆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