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許羚帶着人在甲門山腳等着遠遠而來的車隊。
領頭陳達見前方人影,拍馬而來,看着安然無恙的衆人,心頭的憂慮消散。
“大人。”
許羚擡手,扶住陳達的手臂,笑着說道:“一切順利。”
身後,有一捧着紅木匣子的衛兵上前一步,将東西遞給了陳達。陳達疑惑地接過,不解的目光随着蠢蠢欲動的手落在了匣子上。
趁着他打開的功夫,許羚調笑着說:“這裡邊可是好寶貝啊,算是便宜你了。”
匣子内,是數十根金條和一枚成色極好的和田玉雕成的祥雲佩,這是昨夜駱青門交出來的,算是投名狀也是買命錢。
“陳達,回去後交給王妃,能不能利用的好,就看她了。”
看着陳達鄭重其事地将東西收好,許羚眸色幽深,腦中不由地想起昨夜與駱青門的對話。
當初被駱青山誤殺的那行人應該就是替安王辦事的暗探了,八年時間也幸得他瞞的好,沒有被安王察覺到,這枚祥雲佩倒真是巧了呀。
“大人,這青門寨的事……”
“陳達,今後這青門寨還在不在就要看你家王妃的決定了,現在,我們還是出發吧。”
許羚走到自己的馬邊上,一個躍身坐穩,看着已經跟上的車隊,驅馬前行。
接下來的幾天内,日夜兼程,終于趕在了三月三日那天抵達百尺水道。
百尺水道因水寬百尺而得名,慕名到此的人諸多,又正臨一年一次的汛期,水道邊上的客棧都已住滿,此時船運繁忙,當日内通過已是不可能,所以隻能将車隊停在稍遠的地方,避開人群。
陳達前去繞了一圈回來,将探聽到的消息一一彙報給許羚。
“大人,今年的汛期提前了,大概明日未時将停止過船。今日的船号早已發放完畢,明日的也已經沒了。”
袖子裡的手指不動聲色地磨搓着,這是許羚思考時下意識的動作。隻見她眼中閃過暗芒,鼻尖微動,唇角放平,一手抽出陳達身上的錢袋朝着人群擠去。
陳達幾人不知道許羚要做什麼,見許羚離去下意識地要跟上,但還沒幾秒鐘的時間,許羚的身影就已經淹沒在人群中,半點不見蹤迹,故而隻能作罷,安生地在原地等着人回來。
許羚順着人流的方向緩緩朝前。河道邊上支起一個個雨棚,棚下擺着杉木桌,上堆疊着幾塊瓷碗,有行船回來的船家會坐在桌旁倒水解渴。
她的目光穿過幾個雨棚,直接落在最前邊那頂質量明顯更好的雨棚上。
眼波流轉間,許羚已經默默地估算了一番錢袋的重量,想着回去後再補給陳達。
有人朝左,有人朝右,十幾米的距離因為人們的推搡足足走了半柱香,擠出人流後,許羚無奈地整理了下被弄亂的衣服,而後走進面前的雨棚。
棚内,一七旬老者閉着眼,抽着旱煙依靠在桌邊,見有人進來也隻是睜眼掃了下便又閉上。
許羚摸了摸鼻尖,讪讪一笑,也不管老者直接坐在了他的對面。
正想開口的她被老者的話直接噎的說不出聲。
“我是這百尺水道行船的船老大,這兒的船都歸我管,你随他們喚我吳伯就成。”吳伯睜眼,陰翳的眼眸直接對上許羚,他上下掃視了許羚一番,便作下了定論。
“今明兩天的船号已滿,你是來加号的是吧,那你就回去吧,我不會答應的。”
許羚笑了,略顯輕松的笑聲在現下狀況中顯得格格不入。她沒有停頓,直接告知自己發笑的緣故。
“吳伯勿怪,小子隻是為自己能遇上像您這樣表裡如一的高潔之士而感到愉快。”
“高潔之士?你說我?小子,你别以為說幾句好話我就能松口,今兒個我也就同你講個清楚,我加不加号向來是看眼緣的,不巧,你不符我的眼緣。”
許羚聞聲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垂下了眼簾,但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明顯。
吳伯就納悶了,自己已經拒絕的這麼徹底了,可眼前這人非但沒生氣,反而笑的開心,也不知是哪裡有毛病。
正當他想再說幾句時,許羚起身了。
他怔怔地看着人,看着她掀簾出去,然後沒過多久又掀簾進來。
隻是此時,她的手上提着兩壺他格外熟悉的紅雕釀。
來人雙眼明亮,笑盈盈地将酒壺擺在桌上,然後拿起一個瓷碗拔開壺塞,頓時,獨屬于紅雕的清香便在棚内蔓延。
“五十年的紅雕啊……”吳伯呢喃出聲,表情怔然。
“吳伯,您請。”
話落,吳伯也不管剛剛發生的事,伸手拿過瓷碗然後擡頭将酒一飲而盡。喝完後還回味般地砸吧着嘴,而後眯着眼,享受般地笑了。
“可以啊小子,你合我的眼緣了。”
許羚将誇贊毫不客氣地悉數收下,手上麻利地又給吳伯添上了一碗。
“說說吧,你怎麼會想到用酒來賄賂我?”
許羚倒完酒,在吳伯左手邊的位置上坐下,“賄賂不敢,隻能說是孝敬。吳伯您與諸位船家一齊守着這百尺河道,溝通兩岸,實在是勞苦功高。小子初到此處便聞到了這紅雕清香,現今三月,春寒未消,品些清酒,也算得宜。”
吳伯瞥了眼人,直接拔開酒塞對着嘴大飲一口,待口中滿是清香,這才舒心舒身。
“行了,好聽的話我都這把年紀了也不屑于再聽,直接敲定時間吧,酉時後如何?”
“多謝吳伯,這是行船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