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吃完午飯已經快下午一點，詹點雪自告奮勇要去刷碗，卻聽奶奶說她有些困了，想找個地方眯個午覺。詹點雪心想，既然李遇和莫忍冬都在，人手足夠用，可以先把奶奶送回去，等到明天沒有幫手的時候再請奶奶過來幫忙。于是她決定先開車把奶奶送回家，留莫忍冬和李遇二人看店。

李遇把奶奶和小雪送到車門口，微笑着目送她們離開。莫忍冬把吃飯用的碗筷收拾到二層廚房，等他刷完碗再下來的時候，奶奶和小雪已經走了。

“小雪她們呢？”莫忍冬問，“诶，桌子你擦了？”

李遇點點頭，說，“小雪送奶奶回去休息了，今天下午我在這裡幫忙。”

李遇走到剛才他們吃飯的桌子旁，撈起桌子底下的柚子，抱在懷裡，一下又一下地輕撫它的背。柚子舒服地眯起眼睛，又往他懷裡鑽了鑽，露在外面的尾巴又一下沒一下地甩了起來。

“我下午也不走。”莫忍冬立刻說，“我放假了。”

李遇雖然對他的假期并不感興趣，但還是很有涵養地點了下頭，表示回應，而他手上撫摸柚子的動作一直沒停過。莫忍冬小時候被貓抓過，從此留下心理陰影，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這麼溫順乖巧的小貓咪，不由得對李遇刮目相看。

“诶，哥們兒，你做這行多久了？”莫忍冬問。

“你說獸醫？”李遇想了想，說，“十來年了吧。”

十來年？莫忍冬詫異，面前這男人看着也就二十多歲啊？但問年紀屬于個人隐私，對于初次見面的人來說，畢竟是不禮貌的。于是他按下心中疑惑，選了一些不鹹不淡的問題随意跟他寒暄着。

“當初怎麼想要做這行的？”

像是想到什麼，李遇突然笑了，隻是這笑容不似他往常的溫柔神色，更多的是自嘲和無奈，“因為給狗看病太貴了。”

“啊？”莫忍冬不解。

“小時候養了一隻小狗，土豆，得了皮膚病，花了很多錢都治不好，爸媽不想再花錢給它看病，又怕它的皮膚病傳染到人身上，最後被家裡老人丢到農村了。我很内疚，但我無能為力。後來我回農村找過它，聽人說，它被車撞死了。”即使過去那麼久，再回憶起這件事，李遇的神情依舊難掩悲傷，隻是他手上的動作卻是更加輕柔了，哄得小柚子在他懷中昏昏欲睡。

莫忍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隻能暗暗在心裡罵自己——我可真該死啊，閑的沒事問這個幹嘛！

“那，那個，小動物，這麼多年，你一定治好了很多，對吧？”

李遇難過地搖搖頭，“我不是上帝，有的時候我也無能為力。”

啊，這個，那什麼...莫忍冬撓撓頭，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他的本意是，雖然沒能養活你那隻小狗，但是你做獸醫這麼久，救活了很多很多小動物，是個很有愛心也很有能力的好醫生，不要太自責了。可他一說錯話就組織不好語言，一組織不好語言就更容易說錯話，結結巴巴的，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好話反而讓李遇誤會，他都想扇自己一嘴巴。

李遇沒有聽出莫忍冬話中的不妥，莫忍冬說的是事實，自己的确治好了很多小動物，但他自己說的又何嘗不是真的呢。李遇大學期間在學校的獸醫院實習，遇到了一隻和土豆長得很像的狗，也是一隻邊牧，可當時他獸醫資曆尚淺，小狗得了又是罕見的病，他沒能救得了它。

雖說這隻狗的主人帶它在各大寵物醫院輾轉多次，終于恢複了健康，但卻讓李遇對自己的失望又多了一分。他責備自己竟無法治療一隻生病的狗，他不配穿着這身白大褂，也責備自己不能像這隻狗的主人一樣保護土豆，他不配做任何生命的主人。

從那時開始，李遇下定決心一定要做一名出色的獸醫，他打了雞血一般，實習的時候跟着老師，邊學邊問，給自己積累臨床經驗，空閑的時候背病理，鑽研病例，他不是天才，想要學出成績就必須靠自己的勤奮和努力。終于，他成為了全專業建校以來最優秀的學生，畢業後在學校獸醫院任職四年後便辭職，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屬于自己的寵物醫院。時至今日，醫院早已名聲在外。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李遇開始學會吸煙，每當心情不好時，他總喜歡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一根又一根地抽着。身為獸醫，他見過很多因為肺部出現問題而無法徹底根治的動物，他也知道抽煙對自己的身體有百害而無一利，可他累啊，整日約束自己拼了命地學習談何容易，他想在吸煙這件事上，就放縱自己一次吧。

如果不是詹點雪陪他戒煙，可能他放縱一次，就是放縱一輩子了。

兩人正沉默着，詹點雪從外面回來。她推開門，看到的就是臉色不大好的兩人，一人一貓坐在沙發上，另一人遠遠地倚着吧台站着。詹點雪納悶，李遇性格随和，莫忍冬天生活潑，按理來說這倆人單獨相處不應該是這幅場景才對。

“小雪，你回來了。”莫忍冬像找到打破尴尬的法寶一樣，異常熱情地上前迎接他，李遇也從沙發上站起來，對她淡淡一笑。

這笑容十分的勉強，詹點雪很少見到李遇這樣低沉的一面，不由得有些着急，忙走過去問，“你怎麼了？”竟是非常自然地直接繞過了前來迎接她的莫忍冬。

完了，小雪要生氣了——還記得當初陳吉把滕紫荊弄哭，詹點雪也是這副表情，就是一副要弄死始作俑者的表情。莫忍冬摸了摸鼻子，緊張地跟了過去，明明他也沒做錯什麼，心裡卻不由自主地盤算起一萬個可能用得上的解釋。但凡小雪問起他來，他一定會說，“小雪，你聽我解釋。”

“喵~”柚子聽到詹點雪的聲音，從李遇懷裡探出腦袋，随後半隻身子也探出來，就要往詹點雪懷裡跳。

“才這麼會兒沒見，又想媽媽啦？”李遇輕輕彈了它一個腦瓜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