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前一後進了李遇的辦公室,最後還跟着個小尾巴香香。李遇關上門,拿出兩個幹淨的方型餐盒,笑着問道,“你吃了嗎,小雪?”
“吃了。我還給他們帶了小點心,交給前台的小姑娘了。”
“我們小雪長大了,知道主動吃早飯了。要不要再陪我吃點?”
詹點雪前幾年一直有不吃早飯的毛病,作為同事兼好友,王小貝經常督促她按時吃飯;作為醫生,李遇深知早飯的重要性和不吃早飯的危害,他也隔三岔五就要抽查詹點雪早上吃的什麼,沒吃的話直接幫她叫外賣。不過,自從詹點雪辭職以後,她這個毛病就慢慢改掉了。
那早飯,是她不想吃嗎?分明是起得太晚沒時間啊!
“我可吃不下。今天早上我吃了兩塊餅幹,這麼大的。”詹點雪用雙手比了一個鴕鳥蛋大小的圓,又接着說,“唉,烤得太大了,賣相一般,但味道很好。”她眼睛一亮,又期待地問,“你想嘗嘗嗎?”
李遇看了看這滿滿一桶粥,又看了看小雪充滿希望的表情,也不管自己能不能都吃完,都吃完會不會被撐死,隻笑着點頭,并表示他也要吃兩塊。
“好!”
這餅幹是所有這些點心裡味道最好的一個,也是詹點雪最愛吃的,她特意跟大張師傅學的手藝,本想着多做一些拿給李遇嘗嘗,沒想到成品竟然這麼老大個兒,不大拿得出手,于是又單獨給他煮了一小鍋粥。
詹點雪開開心心地跑到前台,有幾個同樣值夜班的醫生和護士正圍在那裡,分享着詹點雪帶來的點心,看見她過來了,連忙對她表示感謝。
“不用,不用謝。那個,我給你們李醫生拿點進去。”
一衆醫生護士皆表示,“我們全給李醫生拿進去,讓他每樣都嘗嘗。”
那怎麼行,吃飽了哪兒還有肚子吃我的餅幹了?
詹點雪連忙摁住他們,順手端起裝着餅幹的盒子,說,“不用,不用,李醫生交代我了,他淺嘗一口就行,你們辛苦,叫你們都吃了,别給他留。”
剛才在前台的小護士笑眯眯地打趣道,“确實,咱們院長有詹姐的愛心早餐,他可吃不下這老些呢。”
其他醫生護士一臉的心知肚明,紛紛表示“好羨慕”“院長好幸福”“詹姐人美心善又勤快”,把詹點雪誇得都不好意思了——勤快可說不上。早起?那是因為生活所迫。人美心善嘛...哎呀!也沒有那麼誇張了啦...
她紅着一張臉,趕緊逃回了辦公室。
“怎麼了,跑這麼快?”李遇見她臉頰紅撲撲的,難得少見的笑意已經漫上了她的眼角,眉眼彎彎,像極了一隻古靈精怪的小狐狸,他不禁看得失神,隻見小雪的嘴唇在動,嘴裡說出的話卻像氣球一樣,朝着四面飛走了,卻一支也沒飛進他的耳朵裡。
“咳。”李遇回過神來,用咳嗽掩飾自己剛才的心不在焉,他選擇馬上跳過這個話題,便說,“剛才你手機響了。”
“哦,好。”詹點雪剛要去拿手機,這時電話鈴聲又響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接了電話。
“喂?”
電話那頭的莫忍冬心情很好的樣子,“小雪,你在哪兒呢?”
“幹嘛?”
“你不是說你上班時間是早七到晚十嗎,我現在在小貓咖門口,怎麼鎖着門啊?”
“哦...”早七晚十?那是詹點雪之前為了搪塞他編出來的瞎話。“我今天遲到,别跟我老闆說。”
“放心,他也沒來呢!”
“你不上班嗎?”詹點雪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你大早上跑過來就為了監督我有沒有上班?”
“上,我這不是上班之前來慰問一下春節加班的同志...嗯...順便看看莫莫,對,看看莫莫。”
“哦,那我不在,你可以走了。”再說了,莫莫才那麼大點兒,詹點雪自然寶貝似的養在自己家裡好好照顧着呢。
“行吧。”莫忍冬聽起來并不失落,“那你好好上班,我下班以後再來。”
“不用...”詹點雪話還沒說完,隻聽電話那頭的莫忍冬用歡脫的語氣說了句“挂啦”,就傳來了忙音。
詹點雪無奈,隻能随他便了,正好晚上讓他粘粘貓毛。
李遇默默聽着,邊聽邊把一大桶燕麥牛奶粥幹掉,見她挂了電話,才問,“有人找?”
“嗯,不過他走了,晚上再來。”
李遇點點頭,又問,“是上回那位老同學?”
“對。”
李遇又點點頭,神情變得嚴肅又認真,“他在追你?”
“他...”詹點雪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措手不及,沒來得及思考就直接否定,“沒有。”
李遇點點頭,笑道,“那就好。”突然又想起什麼,補充了一句,“你哪兒來的老闆?”
他不禁想起剛認識詹點雪時,她被成堆的工作和苛刻的上司壓迫,神色中總是充滿焦慮和疲憊,明明化着最精緻的妝容,穿着也時尚又講究,尤其是她萬年不變的高跟鞋,五顔六色各式各樣,但鞋跟永遠如同一根手指般細長。
那時候的小雪,像個珍貴的易碎品,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勢,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收藏起來保護着。而現在的她,做着自己喜歡的工作,每天接觸的都是和善友好的人,這使她的世界明亮了不少。雖然穿衣打扮休閑又随意,深色衣服上還挂着肉眼可見的貓毛,但她的一舉一動之間恢複了少女的青春氣息,像隻體驗生活的小白狐狸。
李遇時常會想,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什麼樣的老闆,能把這樣一個活潑靈動的女孩逼到獨自對着深夜抽煙的程度?如果他能早認識小雪幾年,她會不會就不用在公司受苦了呢?
詹點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逗他的。”
李遇點點頭,安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