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鼠妖。”虞清也回道。
楚家兄妹異口同聲,“嗯?”
“鬼怪妖邪本不該行走在凡世間,它們有自己的去處,可近來卻有諸多鬼怪邪祟作祟,實在古怪,我暫且不知緣由。”虞清也又道。
楚昭垂眸,“這樣。”
“或是天災,或是人為,總能找出緣由的。”虞清也安慰道。
楚長風歎了聲氣,“看來最近傳的妖邪作亂,确有其事,不過虞姑娘已将此鼠妖降伏,想來黎安城會重歸平靜。”
“誰說的?”虞清也搖着頭,“鼠妖,那都是成群出現的。”
……
一連三日,虞清也都在找鼠窩,斯時之際,楚昭和楚長風已背着楚觀,偷偷商讨好了領縣兵滅水賊諸事宜。
三日當夜,虞清也于河溪旁查到了鼠妖的蹤迹,一路追去,到了雀門郊外。
已過亥時,郊外的深林中空無一人,野獸也鮮少出沒,虞清也順着鼠妖的氣息,沿着矮小的灌木往裡,走到了一口小潭旁。
潭水清澈可見底,在隐隐約約從樹縫投下的月光中,更是如一塊透亮的玉石,熠熠生光。
而潭水之上,更是有星星點點的亮光閃爍,是一種叫做“照夜”的飛蟲。
虞清也站在潭水邊,夾着黃符的手指慢慢收攏,喃喃:“妖氣不見了?”
不,不是。
不過幾息之間,一股更為濃烈的妖氣自潭水中源源不斷地湧出,她神色微變,朝着潭水中心看去。
水波輕輕蕩漾開,晶瑩明亮的藍光自水下潺潺流過,上面流轉着細碎的亮光,是微微撥動的鱗片。
約莫九尺長的魚尾盤旋在潭水中,慢慢攀到了岸上,到了虞清也身邊。
嘩啦——
清脆的水聲中,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直起身,散落的長發飄在水面上,沾上的水珠順着他身上流暢的線條,沒入了潭水中。
夜深人靜,美人出浴,有古怪。
虞清也退了一步。
“鲛人。”虞清也緩緩吐出兩字。
她口中的鲛人似輕輕吐了口氣,“這麼晚了,道長來此處為何?”
鲛人睜開眼,透亮的眼眸波光粼粼,“我又不是狐妖,道長這麼怕我做什麼?”
“怕你?”虞清也嗤笑,夾在兩指間的黃符突然蹿起了幽藍色的火苗,“說說,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哪種地方?”鲛人回應的聲音很輕,他淡淡看了眼黃符,很快收回了目光。
“黎安城有鬼怪妖邪作祟,但凡出現在此地的妖,都有嫌疑不是嗎?”虞清也道。
“那道長真是冤枉好妖了,咳咳咳…”鲛人咳了起來,再擡頭時,臉上毫無血色,脖頸上更是青筋暴起。
這是受傷了?
虞清也的視線往下,停留在了他的尾巴上,随着水波的流動,他尾巴上猙獰的傷口也慢慢顯露出來。
血肉模糊,瞧着可怖。
鲛人扭過頭,在月光下的半張臉顯得易碎。
美人輕輕攏眉,嘴角溢出了鮮血。
“是幾隻鼠妖傷得我。”鲛人開了口,聽聲音有幾分委屈,“我與它們無冤無仇,隻想尋路回海,是它們突然出現,将我重傷。”
“那幾隻鼠妖去了何處?”虞清也問。
鲛人擡起手,指向了深林另一側,“它們的窩就在那邊,道長一去便知。”
“若這是你們合夥做的陷阱怎麼辦?”虞清也問。
鲛人靠到岸邊的石塊上,“那我也沒辦法了,道長愛信不信。”
許是美色誤人,虞清也思索一番,實在不覺得這鲛人會說謊,不過離開前,她還是客氣一番,問道:“那你的傷怎麼辦?”
“道長這般厭惡鬼怪,還會在意我的生死?”鲛人恹恹道。
虞清也驚詫,“我何時說過厭惡鬼怪?”
鲛人看了她一眼,“我的傷,我治不好。”
“鲛人自水中孕育而生,你待在水中,想來過是十天半個月也能好了,你也不用太過傷懷,今夜便這樣,告辭。”
見虞清也毫不猶豫,轉身要走,鲛人蹙眉,叫住了她,“你不救我?”
“我為何要救你?”
鲛人抿了抿唇,“話本子上寫的,英雄救美的戲目。”
虞清也耐心和他講道理,“那是有錢人幹的事,我沒錢。”
聞言,鲛人一下轉過身去,獨自生着悶氣,長發遮掩着白皙的後背,浸在水中成了上好無暇的美玉。
他好似嘟囔着,“岸上的人果真無情。”
虞清也停住腳步,深深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我實在是個好人,起來化形,和我走。”
鲛人依舊背着身,“化不了,我受了重傷,尾巴收不回去了。”
虞清也:“……”
見她沒吭聲,鲛人又問:”你還救嗎?”
“我這裡倒是有顆療傷的丹藥,不過所用藥材極為昂貴,你若是傷好後能以重金相還,這丹藥也不是不能給你。”虞清也道。
“我也沒錢。”
一句話,将虞清也噎得死死的。
兩人僵持着,又過一刻,虞清也還是取出那枚丹藥,自他身旁蹲下,直接塞進了他嘴裡,伸手捂在了他的嘴上。
“我出門前真應該算一卦,今夜破财。”
”咳咳咳…”
“咽下去,别吐出來。”
”你…”
鲛人又咳了幾聲,眼角滑出幾滴清淚,瞬間化為了潔白的東珠,掉落在了他的鎖骨中。
“苦…”
“繼續哭,别停。”虞清也靠了過去,掐住了他的臉。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