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安的規矩是守孝三月以代三年,守孝期間,親眷需要遵守一系列的規矩,如不能參加宴會、隻能着素服等。
方永孝心至誠,居喪期間他悲痛欲絕,以緻在守孝期間暴瘦至難以支床,隻有拿着手杖才能起來走路,一時名聲大噪,朝中文臣紛紛上書贊揚其品德高潔。
按這個勢頭下去,孝期結束,不僅方商複職,方永說不準也能撈到個官當當,畢竟汴安推行孝道,最推崇的就是方永這樣的大孝子。
沒曾想,孝期還沒結束,方府就鬧出了件醜事。
頭七這天,方府設宴。汴安有言,“喪七,婚八,壽九”,于是方府一桌備了七道菜,請了之前來探喪的親友小聚一番。
這一聚就是小半個西京的高官世家,方永也想着借此機會再立一立孝順的人設。
“公子,這是芸娘送來的解酒湯,您先進點。”鄭苒恭恭敬敬雙手奉上,“夫人讓您在此醒醒酒再出去。”
芸娘是方永前些年納的一個通房,溫柔小意,最是體貼入微,很得方永的寵愛。
今日是頭七不宜喝多失态,方永不過飲了一盞薄酒,可不知為何頭卻暈得厲害,芸娘便讓鄭苒扶他到後院偏房休息片刻。
賓客們以為他是傷心過度以緻身體不适,都十分體諒,還大贊其孝心可貴。
方永喝下那碗醒酒湯,脫下皂靴躺上床。
鄭苒替他掖好被子,輕聲道:“奴婢去外頭候着,公子若覺得好些再喚奴婢進來伺候。”
“去吧。”方永昏昏沉沉地合上眼,似乎黑暗中有什麼将他的魂魄慢慢勾走,像是有條蛇慢慢纏上他的雙腿,爬上他的腰,再慢慢滑過他的胸膛,他微微張開雙唇,急促地呼吸着。
他好像聽到好多人的聲音,叽叽喳喳的,像是難纏的小鬼,在耳邊揮之不去。
待方永醒來時,屋内已是一片寂靜,唯有窗外的風聲輕輕拂過,帶着幾分涼意。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隻覺得渾身乏力,仿佛剛從一場漫長的夢境中掙脫出來。夢中似乎有無數雙手拉扯着他,将他拖入無盡的深淵,耳邊還回蕩着模糊的低語聲,像是有人在呼喚他。
“唔......”方永慢慢坐起身,目光掃過屋内,發現床榻邊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地上也零零星星地撒着些。
方永皺了皺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邊,指尖觸到一絲幹涸的粉末,頓時心頭一緊。
“這是……什麼?”他低聲喃喃,腦海中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鄭苒端着一碗清水走了進來,見方永已經醒來,連忙上前幾步,将水碗遞到他手中,低聲道:“公子,您醒了?先喝點水吧。”
方永接過水碗,一飲而盡,喉嚨裡的幹澀感稍稍緩解了些。
他擡頭看向鄭苒,眉頭緊鎖:“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覺得頭昏腦漲的?”
鄭苒低垂着眼簾,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公子,您……您方才有些不舒服,芸娘讓我扶您進來休息......外頭的賓客……都散了。”
“散了?”方永心中一沉,隐隐覺得事情并不簡單,“怎麼這麼快就散了?”
他掀開被子,正要下床,卻見鄭苒慌張地攔住他。
“公子,您還是先别出去了……外頭……外頭有些亂。”鄭苒的聲音顫抖,無光的雙眼黑洞洞地盯着他,方永心中一緊,正要追問,房門再次被推開,方商大步走進來。
他臉色陰沉,目光如刀般剜過方永一臉茫然的面孔,冷冷開口:“你可知你今日做了什麼?”
方永一愣,心中那股不安感愈發強烈,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茫然地看着方商。
方商冷哼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重重摔在桌上:“這是在你枕頭下發現的,你說說這是什麼?”
方永低頭看向那包在桌上散開的白色粉末,心頭猛地一跳,這是——罂粟粉?
“這……這不可能!”方永猛地站起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從未碰過這東西!父親,您要相信我!”
方商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從未碰過?那這包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你床榻邊?今日賓客衆多,衆目睽睽之下,你吸食罂粟粉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汴安!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陛下早就将它列為禁物,凡吸食者笞杖二十。”
方永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雙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他緊緊抓住床沿,指尖因用力而發白,“父親,我真的沒有……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對,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方商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般掃過一旁的鄭苒和芸娘:“陷害?那你倒是說說,是誰陷害你?芸娘,你的愛妾?還是鄭苒,一個瞎子?或者是你身邊的其他下人?”
芸娘聞言,連忙跪倒在地,聲音帶着哭腔:“老爺明鑒!妾身絕不敢陷害公子!妾身隻是見公子身體不适,才讓阿苒扶他進來休息,絕無二心!”
鄭苒也連忙跪下,低着頭不敢說話。
方永癱坐在床榻上,腦海中一片混亂,不是她們那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