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計劃沒有成行,褚霁一早就被晉元帝召入宮。
褚霁到乾龍殿的時候,晉元帝就坐在禦案後的龍椅上,洪通海垂着頭在一旁沏茶,察覺到氣氛不對,他放好茶碗,恭聲道:“奴才先告退了。”
褚霁往下首的官帽椅上一坐,直接開口:“父皇召兒臣入宮,可有何要事?”
晉元帝犀利的眼神落在這個自己最疼寵的兒子身上,開門見山:“朕聽聞你前段日子在春坊為一舞姬豪擲千金,确有其事?”
褚霁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沒有否認。
“早些年朕要給你賜婚,全西京的貴女任你選,你一個都瞧不上,怎麼倒是在一個舞姬身上費起心思來?”晉元帝沒等他回答,繼續道:“你若是喜歡,讓她當個妾室已算擡舉,王妃之位總不好一直空懸......”
這乾龍殿燃的香不好,無端叫人煩悶,褚霁皺起眉打斷,“看來父皇近來政事清閑,竟有心思管起兒臣的閑事來了。”
晉元帝猛地把茶盞給放下:“你是王爺,更是未來的儲君,你的家事亦是國事,怎麼就成了閑事?朕醜話說在前頭,妾室可以,可你若是想讓一個舞姬做汝陰王妃,那這個王爺你也别當了。”
似是覺得自己的話說重了,晉元帝緩和語氣,“西京的貴女你沒瞧得上眼的,七州十二郡的世家姑娘任你選,總有合意的。”
一個人的心就這麼丁點大,娶妻自然是要娶情投意合的,才能将之視若珍寶,又不是越多越好,平白耽誤人家。
“本王也不是非要娶妃。”褚霁的手指在桌上轉了個圈圈,不急不緩,大有把晉元帝氣死的氣概。
“放肆!帝王家哪個沒有三宮六院?朕已是節制,也有嫔妃數十,更遑論先帝等,你若是非要當那等情癡,儲君就給你大哥坐!”晉元帝被氣得夠嗆,從小到大這個兒子雖與他親情冷淡,卻沒叫他操過一分心,怎麼現在才來犯糊塗。
褚霁站起身,從襟内掏出杜虎符随手丢在桌上,“既如此,就連這虎符也一并交給皇兄,免得皇兄即位後對兒臣心生猜忌。”
“你!”晉元帝被氣得腦子嗡嗡作響,這杜虎符雖是調兵之符,但褚霁調兵遣将靠的卻不是此符,而是他的權勢和威望。
就算大皇子褚恒手握虎符,有了調兵遣将之權,卻無法赢得軍心所向。
“好!好得很。”晉元帝冷笑:“拿着你的虎符給朕滾出去!”
褚霁往外走的腳步頓都沒頓一下,也沒去拿虎符,一把推開殿門走了出去。
候在外頭的鳴淵迎了上去,剛剛皇上的聲音大得吓人,“王爺,陛下那......無事吧?”
“無事。”褚霁掃了他一眼,“去春坊吧......”
話音未落,便聽有女聲傳來,“王爺請留步,貴妃娘娘有請。”
這宮裡頭隻有一個貴妃,就是汝陰王和永樂公主的生母溫禧貴妃。
褚霁挑眉,側頭對鳴淵交代,“你替本王去春坊一趟。”
鳴淵領命而去,褚霁亦随那宮女去了溫熹貴妃所居的永華宮。
永華宮是後宮群落中最大的一處宮殿,春日陽光燦爛,滿園牡丹争豔,香風襲人,溫禧貴妃坐于高位,身着金黃色繡牡丹錦衣,縱使歲月流逝,但容色不改,一舉手一投足間透露出世家女的高貴端方。
隻因她喜歡牡丹,晉元帝就賜了這滿園的牡丹,以博美人一笑。
溫禧貴妃笑吟吟地看向褚霁,柔聲道:“怎麼難得入宮一趟,就同你父皇起了争執?”
褚霁坐在下首,表情柔和些許,“母妃穩坐永華宮,卻對乾龍殿的風吹草動了如指掌,當真是耳聰目明猶勝從前。”
“是為了那個春坊的姑娘?”溫禧貴妃笑道,“你父皇跟我說起過幾次,沒想到他會因為這事召你入宮。”
“父皇年歲漸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朝立儲之聲漸起,才會開始操心起兒臣的婚事。”褚霁撚起一塊甜而不膩的豆糕放入口中,他唯有在永華宮裡才會用一些糕點,因此貴妃總是叫人備着。
“那你是如何想的?”溫禧貴妃倒是沉靜,還有誰比她更了解這個兒子,自小主意就大得很,他決定的事誰也更改不了。
所以不管是春坊姑娘還是世家女,她都相信兒子的選擇自有理由,她隻要無條件地支持就是了。
褚霁撫了撫氅衣上的褶皺,不緊不慢,“自然是都要,兒臣看上的絕不會拱手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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