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萬一,公主貴為金枝玉葉,千萬不可如此大意輕率。”雲裳放柔聲音,她知道褚瑤本性純良,也隻是擔心她手上,一時情急才沒有想太多。
“知曉了,差點給姐姐添了麻煩。”褚瑤委屈地皺皺鼻子,但她能聽得出來,雲裳姐姐是為了她好才說的這些話。
而且,她怕自己受傷,還用手擋了下來。
雲裳姐姐彈得那樣好的一手琵琶,最重要的就是手,手若是受傷嚴重,怕是這輩子都再彈不了琵琶。
不過是傷了手,雲裳自覺不必如此興師動衆,勸季婉清先回府去了,她跟着褚瑤來了公主府。
因說是永樂公主受了傷,驚動了汝陰王,她們到府裡的時候,褚霁正坐在正廳飲茶,旁邊站的是玄四。
一個玄四可頂得上十個太醫,褚瑤很高興,正欲開口,便見阿兄的眼神落了過來,越過自己,停在了旁邊的雲裳身上。
刹那間空氣凝滞。
他手裡的茶盞重重落在桌上,茶水濺了出來,轉眼人已到跟前,語氣很不好,“怎麼弄的?”
雲裳還沒開口,就被男人攔腰抱起,往就近的側院走去,“麻煩。”
聽起來并不十分愉快。
雲裳讪笑,“禀王爺,我傷到的是手,不是腳,自己能走。”
褚霁眼神都不給她一個,“公主府大,等你自己走到屋子,隻怕血都流光了。”
誇張。
雲裳撇撇嘴,她竟不知汝陰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小題大做起來,但确實有些暈眩,遂安靜地靠在他懷裡,不再說話。
“可有傷到骨頭?”雲裳看着認認真真替自己包紮的玄四,輕聲問,畢竟她是靠技藝吃飯的,手若是傷了,确實有些麻煩。
玄四态度恭敬,“隻是皮外傷,未傷及筋骨,但接下來的半個月,姑娘的這隻手不能夠碰水,也不能夠用力,彈琴作畫之類的也得歇着。”
“會留疤嗎?”
“不會,姑娘不必擔心,長出新肉就好。”
“多謝了。”
玄四連道不敢,收起藥箱退出去,順便撈走了在門外張望的褚瑤,有眼色地掩上門。
這個傷口,比起當年的兩指骨折委實算不上什麼。
褚霁靠着朱紅色的梁柱,掃了她的手一眼,“你的手之前受過傷?”
雖是問句,語氣卻是笃定。
雲裳笑道:“王爺如何得知?”
“你的無名指和小指關節處俱有疤痕,方才包紮的時候,這兩根手指下意識地動彈反應,應該是之前傷到骨頭,還留了些記憶。”
“王爺好眼力。”雲裳擡起紮着白布的手看了看,“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與今日的陽光明媚不同,那天雨下得很大。
彼時的李家就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小扁舟,被巨浪打得人仰馬翻。
叛國的證據被呈到禦案上,父親被關入诏獄,兄長死在冀州,阿姐卧病不起,母親悲痛難抑,她雖是李家最小的孩子,為給父親辯白求情,獨自駕馬入宮。
不想路上卻被方梓筱等貴女的車駕所攔。
猶記得方梓筱站在華貴的馬車上,雨水不曾打濕她晃着金钗的雲鬓,她居高臨下,“罪臣之女竟敢驅馬于車駕前。”
李雲裳無心與之計較,正欲退避到一側,卻被方梓筱的侍從刁奴拽下馬來,跪倒在泥濘之中。
她下意識掙紮,耳邊全是少女們戲谑的笑聲,像是在嘲笑得意往日難以望其項背的明珠終于蒙了塵。
“李沅芷,你如今不過是個罪臣之女,卓哥哥隻會是我的。”
“我要把你永遠踩在我的腳下,讓你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說罷,冷漠地吩咐侍從,“打斷她的手指……”